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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听见寂寞在唱歌(下)

  我的生活变的平静但是美好,常泽对我好,不浓烈也不寡淡,细水长流一般。

  他会在下午时候静静坐在画室的窗边,面前摊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托着脑袋发呆,我偷偷打量他,手下不知不觉的多起了关于他的素描和速写。

  我预感我会失去他,努力的用更多的东西去挽留和怀念。

  董安妍却劝我不要和常泽在一起,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常泽对其他女生的关怀,“水水,你们根本不合适,他总是胸无大志的样子,家庭出身那么好,而你,心比天高,你们俩要的生活完全不同,再说,你能忍受他爱你就像爱一个朋友吗?”

  我不知道哪来的那么的坚持,“安妍,我只想正常的喜欢上一个人,安静的和他在一起就够了,我忍受不了别人对我太好,比如赵景铭,那样的感情会让我感到压力,而常泽,也许是最适合我的。”

  她叹气,“水水,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我默然,看见她坐在双杠上漫不经心的摇晃着双腿,眼睛却紧紧的锁着篮球场上的一个人影,心里暗叹,董安妍,我也越来越不懂你了。

  那个年纪,曾经私密心事,总是喜欢深埋在心底,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启齿。

  不管是友情和爱情,也许都没有天长地久。

  很快的,我们就面临高考的挑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姿态,跃跃欲试的,惶恐不安的,消极逃避的,还有淡然无谓的。

  那是人生的分岔口,每个人选择自己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我和常泽因为填报志愿的事不欢而散,他坚持留在南京,我却选择南下。

  那天我还在上课,讲台上的政治老师讲的激情澎湃,我无意中向窗户外望去,却发现在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有些惊讶,常泽从来不来班级找我,要等也是在画室。

  等不及下课我就溜了出去,径自去了画室,他跟在我身后,不近不远,适度的距离,走到艺术楼的回旋楼梯上,他开口,语气很柔和,“江止水,你真的决定了志愿?”

  我“嗯”了一声,攥住衣角,“我考虑很久了,不会改变了。”

  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回头看去,常泽的眼神在两侧斑斓的阳光里忽然没了光芒,深邃难以见底,以往的那些暖渐渐微凉,他缓缓开口,“江止水,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我摇摇头,“对不起,我只是选择了我应该选择的。”

  “什么是你选择的,中山大学?”他语调微微上扬,“我原来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留在南京,起码是江苏省,没想到,你连我都没有告诉,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我们两之间的感情的?”

  窗外忽然沉寂下来,连蝉声都消失不见,我笃定的反问,“我不认为将来的大学会对我们两的感情有什么影响,除非我们都对这段感情不够坚定,不够勇敢!”

  顿了顿,我继续,“只是,我选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而已,而你也一样。”

  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一脸的静默,默默而专注地注视着前方,像是注视着一段未知的旅途,良久,他转身叹气离去,“好吧。”

  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我们的谈话没有任何的风浪,没有任何的波纹,可是整个人沉浸在真空般的虚无里,宁静的尽乎于恐怖。

  我终于第一次认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刚才我们最近的距离只有一米,可彼此的灵魂却相隔千里。

  我和他都是自私的人,只是任性的选择自己的道路,然后再自欺欺人。

  唯一不同的事,他只安于现状,而我心比天高。

  那时候也许我就预感到,即使坚持和勇敢也不会拯救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年少时候我们都太相信自己,忽略了所有的不可抗拒力。

  那种力量就是时间和距离。

  一夜之间,我觉得生活变了一个样,我们两都倔强的不去理睬对方,我依然是在画室和教室来往,但是每天的窗口上却没有了那些可爱的甜食。

  我想,这样也好,没有结局的结局,对我们来说都好。

  盛夏午后多雨,我独自坐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雨丝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然后在一滴滴汇拢聚集,最后滴落,雨珠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清亮宛如泪痕般的痕迹。

  雨越下越大,玻璃被撕划的纵横阡陌,支离破碎,像一张破碎的网,我怎么也止不住内心的空虚,眼泪滴滴的滚落。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有多喜欢他。

  只顾着呆呆的看着窗外,却没有留意走廊上的声响,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止水,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我下意识的去抹眼泪,然后努力的扯扯嘴角,“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他却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掏出面巾纸给我擦脸,他的眼里虽带着笑意,可是清澈安详,仿佛是秋天里的海,那样深遂静谧,令我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溺,“傻瓜,几天没说话就叫分手,我本家出了点事,刚从上海回来,对不起,别哭了,哭起来丑死了。”

  我眼泪却越发的掉的厉害,心里却明了,眼前这个男孩子我定是喜欢的紧了,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索性也不出声,把这几天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完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牵我的手,我赌气的甩开,他再牵过来,十指紧紧的扣住我挣脱不得。

  他叹气,“你就是太要强,连低头都不肯,终得我回来寻你。”

  我默然,听屋外雨哗哗的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叫自己,江止水,你这个别扭的孩子。

  我和他又恢复了往常,可是,我总是隐隐觉得一些东西在悄悄的变化,比如他的耐心,好脾气,我强作淡定的姿态。

  是不是越拥有越怕失去,我越来越害怕。

  高考三天,我们在不同学校,考试时并不察觉,最后一门考试卷收上去的时候,我脑中只有四个字——心力交瘁,巴不得能够睡上三天三夜。

  放假后我安安静静的在家里涂涂抹抹,也开始接触Photoshop一类的专业软件,我很久没见到常泽,虽然每天都有短信,可是谁都没有提出见面这样的话题。

  我看过这样一句话,“她从不给他打手机追问他的行踪,她给自己和给别人的自由度都是足够大的。而且她自得其乐,性格里有孤独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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