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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下面是各人的座位,五号车厢,尾部坐着贝克菲尔德小姐和德·利梅齐男爵,前面坐着奥蕾莉和吉约默·昂西韦尔……你明白了吗,马莱斯卡尔?

  前面,坐着奥蕾莉和吉约默,而不是人们现在还认为的卢博兄弟。那兄弟两人和若多坐在别处,坐在四号车厢,你那个车厢,马莱斯卡尔。他们把灯罩上,躲在阴影里。明白了吗?”

  “明白了。”马莱斯卡尔低声说。

  “还不坏!火车向前开。两个小时过去了。火车到了拉罗什站,停了又开了。动手的时刻到了。四号车厢那三个人,也就是若多和卢博兄弟,走出阴暗的包厢。他们戴了假面,帽子,穿着灰罩衣,进了五号车厢,看见左边有两个睡觉的人,一男一女,女的隐隐露出了金发。若多跟卢博老大冲了进去,弟弟在门口警戒。德·利梅齐男爵被打昏,并被捆了起来。英国姑娘奋起自卫。若多掐住她的脖子,这才发现搞错了:原来不是奥蕾莉,而是另一个金发女人。这时,卢博弟弟走回来,把两个同伙带到过道尽头。那里坐的才是吉约默和奥蕾莉。不过,那里的情况就不同了。吉约默听到了动静,有了警惕,他有枪,战斗很快就见分晓:两声枪响,两兄弟倒在地上。若多则逃跑了。

  “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对吧,马莱斯卡尔?你的错误,我最初的错误,司法机关的错误,大家的错误,都是只看表面现象,遵循常规的缘故。再说,这条常规本也合乎逻辑:大凡发生谋杀,死者准是受害者,逃跑者准是罪犯。

  大家没想到会发生相反的情况,没想到袭击者会被杀,受袭击者却安然无恙,逃之夭夭。不过,吉约默怎么可能不立刻想到逃走呢?留在那儿就完了。“盗贼吉约默不愿让司法当局卷进来。只要稍作调查,他那可疑的见不得人的生活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听任司法机关处置?既然有法可想,那样做岂不太愚蠢?于是他当机立断,推着女伴,向她指出事件的后果,事件会对她和布莱雅克造成的不利影响。她浑身无力,头脑一片混乱,经历的事情和眼前这两具尸体,把她吓坏了。她任由吉约默摆布。她穿上卢博弟弟的罩衣,戴上他的面罩。他自己也伪装起来。然后拖着她,带上手提包走了。

  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们两人沿着过道跑来,撞上检票员,便从车上跳了下去。

  “一小时后,在树林里受到追捕,奥蕾莉被抓住和关押,落到死敌马莱斯卡尔手中,眼看完了。

  “不过,情况突变。我出场了……”

  不论是室内的严肃气氛,还是姑娘的痛苦神态(她想起那可诅咒的一夜就哭了),都未能阻止拉乌尔上场表演的动作。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回来坐下,俨然一副深信自己上场会产生惊人效果的神气。

  “于是,我出场了。”他又重复道,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我来得正是时候。我相信,马莱斯卡尔,看到在那群无赖和傻瓜之中,出现一个正人君子,尽管不明情况,仅仅因为小姐长着一双漂亮的碧眼,就马上挺身而出,保护受迫害的无辜者,你也会高兴。总之,这是一个意志坚定,明察秋毫,扶危济困,心地善良的人!这就是德·利梅齐男爵。他一出场,问题就解决了。事件就像乖孩子一样由人牵着走,而这惨剧也就在欢笑和愉悦中结束。”

  他又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然后,向姑娘俯下身,说道:“奥蕾莉,冤情得到澄清,马莱斯卡尔也承认您是无辜的,您为什么还要哭呢?别哭了,奥蕾莉。我总是在关键时刻才出场。这是习惯。我从不误场。那天夜里,您看到了,马莱斯卡尔把您关起来,我就把您救走了。两天之后,在尼斯,若多劫持了您,我又救了您。在蒙特卡洛,在圣母马利亚修道院,马莱斯卡尔又找上了您,我又救了您。刚才,不也是这样吗?有我在,您还怕什么呢?

  一切都结束了,在那两个家伙到来之前,在那一营轻步兵包围房子之前,我们只用从从容容离开这里就行了。对吧,罗多尔夫?你不阻止吧?小姐是自由的吧?你对这个结局感到高兴,是吧?因为它同时使你的公正和礼貌之心得到满足。走吧,奥蕾莉?”她怯生生地走过来,觉得战斗还没有结束,尚不知鹿死谁手。果然,马莱斯卡尔无情地堵在门口。布莱雅克也站到他一起。

  两人携手并肩,来对付取胜的情敌……

  § 十一、血

  拉乌尔走上前去,不理睬布莱雅克,平静地对特派员说:“真是复杂,因为我们从来只看到一些片断,一些意外的瞬间。这次快车案就是如此。这件案子就像连载小说那样扑朔迷离。案件偶然发生了。不过,只需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把事情理清,一切便显得合乎逻辑,简单和谐,像一页历史一样自然。我刚才给你念的就是这页历史,马莱斯卡尔。现在你了解了案情,知道奥蕾莉·达斯特是无辜的。让她走吧。”

  马莱斯卡尔耸耸肩膀:“不行。”

  “别固执了,马莱斯卡尔,我看得出来,我不再开玩笑,也不再嘲弄你。

  我只是要你承认错误。”

  “错误?”

  “对呀!她没有杀人,她不是犯罪的团伙,而是受害者。”特派员冷笑道:“她没有杀人,为什么要逃跑?吉约默逃跑,我觉得说得过去。可是她呢?她逃跑有什么好处?以后为什么不说清楚?除了开始时她央求警察,说‘我要见法官,我要给他说……’此外,她一直默不做声。”

  “好,马莱斯卡尔。”拉乌尔承认道,“这个异议提得好。这种沉默常常使我也感到困惑。

  她固执地保持沉默,对我也不例外。要知道我是帮她的人呀。她只要说出来,对我的调查会有很大帮助。但她的嘴巴始终闭着。只是在这所房子里,我才解答了这个问题。她生病期间,我翻了她的抽屉。——此事迫不得已,请她原谅。她母亲临终时对布莱雅克不再抱有幻想,叮嘱她一些事情,其中有这样一句,‘奥蕾莉,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继父做出什么行为,都不要指控他。要保护他,即使可能要为他受苦,即使他有罪——因为我跟了他的姓。’”

  马莱斯卡尔反对道:“可是她并不知道布莱雅克的罪行!即使知道,这个罪行也跟快车上的谋杀案无关。布莱雅克不可能扯进去!”

  “不对。”

  “那通过谁呢?”

  “若多……”

  “谁能证明?”

  “吉约默的母亲昂西韦尔寡妇跟我说了心里话。我在巴黎找到了她,她就住在这城里。我花重金让她写了证明材料。过去和现在的事,她所知道的,都写了。她儿子告诉她,在快车包厢里,面对小姐,挨着两个被打死的同伙,若多扯下面具,伸出拳头,发誓说:“‘奥蕾莉,这件事,你只要说出去一个字,只要对别人说起我,只要我被捕,我就把你继父的罪名说出来。是布莱雅克杀死了你外祖父达斯特。’这句威胁在尼斯又说了一遍。这使奥蕾莉·达斯特十分慌乱,也使她被迫保持沉默。我说的完全是事实吧,小姐?”

  她嗫嚅道:“完全是事实。”

  “这样,马莱斯卡尔,你看到了,你的反对站不住脚了。受害者的沉默,使你产生怀疑的沉默,反而证明了她的无辜,我再次要求你放她走。”

  “不行。”马莱斯卡尔跺着脚说。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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