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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可是,就在星期一,开始了对吉尔贝和沃什莱的审讯。这场法庭辩论刚过去不久,读者一定记忆犹新,我也就不必在这里重提重罪法庭庭长是如何令人费解地、极不公正地审讯吉尔贝的了。反正案子受到格外重视和严厉审判。亚森·罗平看出多布莱克可恶地施加了影响。

  两个被告的态度截然相反。沃什莱脸色阴沉,沉默寡言,表情粗鲁。他三言两语,带着讥讽和几乎挑衅的意味,无耻地承认了过去所犯的罪行。相反,他拒不承认参与杀害仆人勒奥纳尔的罪行,把责任都推到吉尔贝身上。

  他这种态度,除了亚森·罗平,谁都觉得不好理解。其实,他这样做,是想把自己的命运同吉尔贝的连在一起,迫使亚森·罗平采取同样的措施,把两个同伙一起救出去。

  至于吉尔贝呢,他那张坦诚的面孔,那双迷惘和忧郁的眼睛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但是,他却不善于避开庭长的圈套,又不会反驳沃什莱的谎言。

  他老是哭,要么说得太多,要么在该说的时候又不说。他原来请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律师却病倒了(从这件事上亚森·罗平又看到了多布莱克那只黑手),只好由一个书记员顶替。此人辩护不力,把事情全弄反了,使陪审团十分厌恶,自然无法消除代理检察长的公诉状以及沃什莱的律师辩护所造成的印象。

  亚森·罗平以叫人无法想象的胆量出席了最后一天,即星期四的法庭辩论。他对审判结果已不再怀疑。两个人肯定会判处死刑。

  这一点是肯定的,因为司法当局的努力跟沃什莱的意图不谋而合,就是要把两个被告紧紧捆在一起。再者,这一点之所以是肯定的,还尤其是因为这两个被告是亚森·罗平的同伙。尽管司法当局缺乏足够证据,又不愿分散力量,没有把亚森·罗平牵扯进来,可是实际上从开始预审到宣判,审判始终是针对他的。他们要打击的是他,他们要通过惩罚他的手下来惩罚他这个头目,这个著名的给人以好感的盗匪。他们要摧毁他在公众眼中的威望。处死吉尔贝和沃什莱,他头上的光环就会暗淡下去,他的神奇传说也就会偃旗息鼓。

  亚森·罗平……亚森·罗平……亚森·罗平……在长达四天的审讯中,人们听到的只是这个名字。代理检察长、庭长、陪审团、律师、证人,每个人一开口,说的就是他。他们无时无刻不提到他,骂他,嘲笑他,侮辱他,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似乎吉尔贝和沃什莱只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人们审判的是他,亚森·罗平先生,亚森·罗平窃贼,亚森·罗平这个强盗头子、骗子、纵火犯、惯犯、从前的苦役犯!这个杀人犯,这个沾满了受害者鲜血的家伙,这个把朋友推上断头台,自己却藏在暗处的卑鄙家伙!“啊!他们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亚森·罗平暗忖,“吉尔贝这可怜的大孩子是替我还债。我才是真正的罪犯。”悲剧可怕地往下演。

  晚上七点,经过长时间的讨论,陪审团回到法庭。陪审团主席宣读了对法庭所提问题的答复,都是“同意”。这就是认定被告有罪,并且驳回了可以减轻罪行的情节。

  两名被告被带了上来。

  他们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脸色惨白地听着他们的死刑判决。在掺杂着公众的不安和同情的肃静中,庭长问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沃什莱?”

  “没有,庭长先生。既然我的伙伴跟我一样判了死刑,我就放心了……

  我们俩命运相连……老板必须设法把我们俩都救出去。”

  “老板?”

  “对,就是亚森·罗平。”

  人群中响起一阵笑声。

  庭长又问:“您呢,吉尔贝?”

  这个不幸的人脸上流着眼泪。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庭长又问了一句,吉尔贝终于克制住情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要说的是,庭长先生,我犯了不少罪行,这是真的……我做过不少坏事,内心深感悔恨……但是,我绝对没犯这桩罪……我没有杀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不想死……这太可怕了……”

  在两个警卫的搀扶下,他仍然站立不稳。人们听到他像孩子似地大喊救命:“老板……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愿死!”这时,在大家都非常激动的时刻,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压倒了满场的喧闹:“不要怕,孩子!老板在这里!”

  全场一片慌乱,人们互相推搡着。保安警察和侦探们冲进大厅,抓住一个红脸胖男子。目击者说刚才的话是他喊的。那个人则拳打脚踢地挣扎着。

  他当即受到审问。他说他叫菲利普·巴内尔,是殡仪馆的职员,刚才一个邻座给他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说只要他在适当时候喊出写在一张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的一句话,这一百法郎就归他。这样的好事他能拒绝吗?

  他拿出那张一百法郎的钞票和那张纸,作为证据。他们只好放了菲利普·巴内尔。

  刚才在捉巴内尔时,亚森·罗平自然十分卖力。把他交给警察之后,他离开法庭,心情沉重,十分焦虑。他在沿河马路找到自己的汽车,坐上去,垂头丧气,烦乱不安,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有掉泪。吉尔贝的呼唤,那绝望的失神的声音,那变了样的脸和那摇晃的身影……这一切都在他脑海里萦绕。他觉得自己永远忘不了这一幕,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忘不了。

  他回家。这是他在多处住所中新选出的一处,坐落在克利希广场一角。

  他要在那里等待格罗亚尔和勒巴卢,今晚他要跟他们一起劫持多布莱克。

  可是,他一打开房门就失声叫起来:克拉里斯在他眼前。克拉里斯在宣判的时刻从布列塔尼赶回来了。

  他从她的神态,苍白的脸色上,立即明白她知道了判决结果。于是他马上走到她对面,鼓起勇气,不等她开口就说道:“唉,是的……是的……可这没什么了不起。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我们也无法阻止他们判决。现在要做的,是消灾弥祸。今天夜里,您听着,就在今天夜里,我们就要做成这件事。”她一动不动,那痛苦的模样让人害怕。她讷讷地问道:“今夜?”

  “对,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过两个钟头,多布莱克就要落到我手里。今夜,不管我用什么手段,反正他得开口。”

  “您这样认为?”她有气无力地说,似乎一线希望之光从她脸上闪过。“他会开口的。我会掏出他的秘密。

  我会把‘二十七人名单’拿过来。那张名单可以救出您的儿子。”

  “可是太晚了!”克拉里斯低声说。

  “太晚?为什么?您想想,我有这样一份文件,还换不来让吉尔贝伪装越狱吗?……再过三天,吉尔贝就自由了!三天……”一阵门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喏,我们的朋友来了。树起信心来。记住,我是说话算数的。我已经把小雅克还给您了。我也会把吉尔贝还给您。”他开门迎接格罗亚尔和勒巴卢,对他们说:“都准备好了吗?布兰德布瓦老爹去饭店了吗?快,马上行动!”

  “用不着了,老板。”勒巴卢答道。

  “怎么?出了什么事?”

  “有新情况。”

  “新情况?快说……”

  “多布莱克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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