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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这事我也说不准。吉尔贝——我宁愿这样叫他,不愿说出他的本名——吉尔贝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可爱,漂亮,讨人喜欢,可就是懒,不守纪律。他十五岁时,我们把他送到巴黎附近的一所中学去读书,让他离我们远一些。可是,两年以后,学校把他开除了。”

  “为什么?”

  “操守不好。学校发现他经常夜里溜出来。有时,一连好几个星期不见人影,据说是在我们身边,其实去向不明。”

  “他干什么去了呢?”

  “玩耍,赌赛马,泡咖啡馆,上公共舞场。”

  “他有钱吗?”

  “有。”

  “谁给他的呢?”

  “那带坏他的家伙,那个瞒着我们,让他逃学,把他领上歧途,让他变坏,把他从我们身边夺走,教会他说谎、放荡和偷窃的人。”

  “多布莱克?”

  “多布莱克。”

  克拉里斯·梅尔吉用两手捂住涨红的脸,又用疲倦的声音说下去:“多布莱克报仇了。就在我丈夫把那可怜的孩子赶出家门的第二天,多布莱克给我们写了一封极无耻的信,说出了他怎样扮演可恶角色,使出种种阴谋诡计使我们的孩子堕落。他在信中写道:他不久要进教养院……以后要上刑事法庭……再以后,等着吧,他会上断头台的。

  亚森·罗平惊叫道:“怎么?眼下这件案子也是多布莱克阴谋策划的?”

  “不是,不是,这是偶然碰巧。他那可恶的预言只是他的愿望,却把我吓坏了。那时,我有病在身,另一个儿子小雅克刚刚出生,可我们每天都要听到吉尔贝犯下的罪行:伪造签名、诈骗……等等,弄得我们只好向周围的人宣布他到国外去了,后来又说他死了。那时候,我们的生活十分不幸,尤其是发生了那场政治风暴,我丈夫遭了难,生活就更加难熬了。”

  “什么政治风暴?”

  “我只说一句话您就明白了:我丈夫的名字在那二十七人名单上。”

  “啊!”

  亚森·罗平眼前一亮。通过这闪电般的亮光,他看清了至今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全部秘密。

  克拉里斯·梅尔吉略微提高声音,又说:“是的,他的名字是写在那上面。但这是一个错误,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误会,他成了这个事件的牺牲品。维克托里安·梅尔吉确实是负责审查法国两海运河方案委员会的成员,也确实跟赞同那家公司方案的人一起投了票,甚至还拿了钱。是的,我要明确地说出这一点,并说出具体数额——他拿了一万五千法郎。不过,他是替别人拿的,替一个政界的朋友。他对那个人绝对信任,因而盲目地无意识地充当了他的工具。他以为是做了一件好事,其实是毁了自己。在那家公司总裁自杀、出纳失踪之后,运河事件及其种种营私舞弊行为就曝光了。直到这一天,我丈夫才知道他的好些同事都被收买了,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跟他们一样,跟其他众议员、团体领袖以及有影响的国会议员的名字一样,写在那张神秘的名单上。那张名单忽然被人提了出来。

  啊!那以后的日子真可怕!名单会不会被公布?他的名字会不会被别人说出来?多么难忍的酷刑啊!您一定还记得当时议会惊慌、恐怖和告密的气氛。

  究竟是什么人掌握了那张名单?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知道有这样一张名单。

  仅此而已。有两个人被这场风暴卷走了。可是大家始终不知道是谁揭发的,也不知道指控材料掌握在谁手里。”

  “是在多布莱克手里吧?”亚森·罗平说。

  “噢,不是!”梅尔吉夫人大声说道,“那时候多布莱克还什么都不是,还没出场。不是他……您回忆一下……人们是突然从掌握那张名单的人那里了解到事实真相的,就是前司法部长,运河公司总裁的表兄弟热尔米诺。他当时患肺结核,已告不治,临死前,从床上写信给警察总监,要把名单留给总监,说他死后,可以在他房间里处的一个保险箱中找到那张名单。警察总监派警察包围他的住宅。警察总监还亲自守在病人身边。可是,热尔米诺死后,打开保险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这次是多布莱克干的了。”亚森·罗平肯定地说。“对,是多布莱克。”

  梅尔吉夫人越来越激动,大声说,“阿莱克西·多布莱克半年前化了装,认不出来,给热尔米诺当秘书。他是怎样得知名单在热尔米诺手上的呢?这一点无关紧要。总之他在热尔米诺死的前夜,撬开了保险箱。调查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查明了多布莱克的真实身份。”

  “可是,司法当局并没有逮捕他啊?”

  “逮捕他又有什么用!大家推测他把名单藏到了安全地方。逮捕他,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那人人厌倦、希望不惜以任何代价平息下去的丑闻,就又会张扬开来。”

  “那怎么办?”

  “同他谈判。”

  亚森·罗平笑了起来:“跟多布莱克谈判,真好笑!”

  “是的,非常可笑。”梅尔吉夫人苦涩地说,“而这期间,多布莱克却大肆活动,而且动作迅速、恬不知耻、直奔目的。他偷到那张名单八天以后,来到国民议会找我丈夫,一开口就要我丈夫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交给他三万法郎;否则,就要把丑闻公布,让我丈夫名誉扫地。我丈夫了解这个人,知道他冷酷无情,充满怨恨,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失去理智,自杀了。”

  “太不理智了!”亚森·罗平忍不住说,“多布莱克拿的是二十七个人的名单。如果他要揭发其中一个人,并且希望人家相信他的指控,就必须公布那张名单,这就是说要交出那张名单,至少要公布那张名单的照片。这样做,确实可以引起轰动,但却使他失去了继续行动和讹诈的手段。”

  “又是又不是这个道理。”她说。

  “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从多布莱克嘴里。多布莱克这个恶棍来看我,并且厚颜无耻地向我叙述了他同我丈夫见面的情况和谈话的内容。他并不仅仅掌握那张名单,那张出纳记下拿钱人姓名和所拿数额以及公司总裁死前用血签了名的小纸头,还掌握了一些当事人不了解的、比较空泛的证据。如公司总裁与出纳、总裁与法律顾问之间的来往信件等等。不过唯一要紧的,显然是那张写在小纸头上的名单。那是唯一不可否认的证据,若是抄写或翻拍都不能用作证据。因为那张名单将要受到极为严格的检查以辨真伪。不过,其他的证据也很有威力;它们已经断送了两个议员。而多布莱克极善于利用它们。他用这些信件去吓唬他看准的人,拿不可避免的丑闻威胁他,使他惊慌,只好答应他的要求交出钱来,或者像我丈夫那样自杀。现在,您明白了吧?”

  “明白了。”亚森·罗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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