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隐情 | 上页 下页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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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一样!”我肯定地说,“还有日期……您看到用红笔写的日期了吗?15—4—2。” “对,看到了……住这间屋子的是什么人?” “一位夫人……确切地说,一个女工。因为她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工……靠做些缝纫活,她和孩子勉强餬口。” “她叫什么名字?” “路易斯·德·埃尔纳蒙……据我了解,她的曾祖父是一个农业包税人,在恐怖时期上了断头台。” “是与诗人安德烈·舍尼埃同一天上断头台的。”亚森·罗平把我的话接过去说完,“据当时人写的回忆录,这位埃尔纳蒙十分富有。” 他抬起头来,问我:“这事有意思……可是您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今天是四月十五日。”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有缘故,我昨天从看门人那里得知,四月十五日这个日子,在路易斯·德·埃尔纳蒙的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那不可能!” “她每天干活,整理她那两间套房,为女儿准备午饭,让她从村里小学回来就可吃上饭……可是四月十五日这一天,她却一反常规,将近上午十点就和女儿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这样做已好些年了,刮风下雨都不管。您得承认,写在这两幅相同的画上的日期是很奇怪的,埃尔纳蒙包税人的后代一年一次的出门就是由它决定的。” “奇怪……您说得对……”亚森·罗平缓缓地说,“那么,别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她对任何人都没说过。再说,她很少说话。” “您说的这些情况靠得住吗?” “百分之百靠得住。喏,这就是情况准确的证明。”对面一扇门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进来,来到窗口。一个妇人在她身后出现了。她身材相当高,仍然漂亮,神情温柔而忧郁。母女两个准备就绪,衣着平常。不过,从母亲身上,仍看得出她很注意修饰。 “您知道?”我小声说,“她们就要出门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母亲牵起女儿的手,离开了房间。亚森·罗平抓起帽子。 “您去吗?” 我被强烈的好奇心所驱使,没表示任何异议,就跟他一起下了楼。 来到街上,我们看到那女邻居进了一家面包店。她买了两块小面包,放进女儿提着的一只小篮子里。那篮子里好像已经放了一些别的食物。然后,她们就朝城墙外的大马路走去,一直走到星形广场,转而上了克莱贝大街,一直走到帕西的入口。亚森·罗平默默地走着,一副在用心思的样子。我想到这是由我引起的,不免有些得意。他不时冒出一句话来,使我了解他的思路,知道他和我一样,还没琢磨出名堂来。这时路易斯·德·埃尔纳蒙向左边斜插上了莱鲁阿尔街。这是一条平静的老街,富兰克林和巴尔扎克都在这里住过。街两边都是些古老的房子和荒凉的花园,很有些外省的味道。这条街建在小山丘上,塞纳河从山脚下流过。有一些小街小巷通向塞纳河。我的女邻居走进去的,正是这样一条狭窄、冷清、弯弯曲曲的小巷。巷口右边,是一幢面向莱鲁阿尔街的房子。再过去是一堵发霉的高墙,有墙垛支撑,上面插着碎玻璃瓶片。围墙中段开了一道拱状的矮门。路易斯·德·埃尔纳蒙在门前停下,用一个大钥匙把门打开,母女俩走了进去。“不管怎么说,她看来没什么要隐瞒的。”亚森·罗平对我说,“因为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话音刚落,我们后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这是一男一女两个老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披一身烂布片儿。他们从我们身边走过,对我们毫不留意。 那男的从褡裢里掏出一个钥匙,同女邻居的那个一样,插进锁眼,开了门。 他们进去后,门马上关上。紧接着,从胡同里传来一辆汽车的声音。汽车停了下来。亚森·罗平拖着我跑了五十来米,躲进一个凹处。我们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个十分优雅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只小狗。这女人戴着首饰,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嘴唇通红,头发金黄。她走到那道门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钥匙……抱小狗的小姐进去消失了。“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亚森·罗平打趣道,“这些人是什么关系呢?” 接着,来了两个又老又瘦、样子可怜的女人,像是姐妹;然后来了一个仆人;一个步兵下士;一个穿一件打了补丁的脏衣服的胖先生;最后是一个工人家庭,一家六口,个个面色苍白,一副病态,一看就是那种吃不饱饭的人。这些新来的人个个提着篮子,网袋里面盛了食物。 “他们是来野餐吧。”我大声说。 “越来越奇怪了。”亚森·罗平说,“我得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些什么才放心。” 可是,墙是翻不过的。巷口巷尾挨着围墙的房子,窗子也不朝园子开。 我们想不出办法,正在发愁之际,突然那道小门又开了,工人家的一个孩子从里面走出来。 这孩子朝莱鲁阿尔街跑去。过了几分钟,他带回两瓶水,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大钥匙。 这时,亚森·罗平离开我,像个闲逛的人,沿着围墙慢慢走过去。等那孩子进去把门推上的时候,他一个箭步跑过去,把刀尖抵在锁舌上。锁舌没有插进锁穴,稍一用力,门就开了。“好了。”亚森·罗平说。 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去。接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让我大吃一惊。 我也学他的样子走进去,这才发现墙后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丛月桂树,就像屏风一样,使我们走进去不致被人发现。亚森·罗平钻进树丛。我也凑过去,像他一样拨开一株小灌木的枝叶。眼前的景象是如此出乎意料,以致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亚森·罗平也咬着牙齿骂道:“妈的!真是怪事!” 在我们面前,在两座没有窗子的房子之间的这片空间,景致竟与我从旧货商那里买来的那幅古画画的完全一样。一样的景致!一样的希腊式的圆亭,背贴着第二道墙,显出轻巧的柱子。中间,是一个圆圈,有几条与画上一样的石椅;圆圈下面是四级石台阶,通向一个水池,池底的石板都发霉了。左边是一样的井,井棚上盖着精工打制的铁顶。井旁是一样的日晷,有指针,有大理石刻度盘。 一样的景致!想起萦绕在我和亚森·罗平脑海里的四月十五日那个日期,我们就越发觉得这个场面离奇。这十七、八个年龄、地位和教养各异的人,都选了四月十五日来巴黎这偏僻一隅聚会。我们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正你一群我一伙地坐在石椅上或台阶上吃东西。在离我那女邻居母女不远的地方,工人一家和两个乞丐在一起吃。那个仆人、穿脏礼服的先生、步兵下士和那又老又瘦的两姐妹,把他们带来的火腿片、沙丁鱼罐头和格律耶尔干酪合在一起一块儿吃。 这时是一点半钟。乞丐和胖先生掏出烟斗。男人们在圆亭旁抽起烟来,女人们也走过来。看样子,这些人互相认识。他们离我们相当远,因此听不到他们的话。不过,看得出他们的谈话很热烈。尤其是那位抱小狗的小姐,她站在中间,高谈阔论,指手画脚,惹得那只小狗狂吠不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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