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隐情 | 上页 下页
一〇


  于是她伸出纤细的、颤抖的手。工匠再次抓住这只手,把它翻过来,按在桌上。伊沃纳感到了钢的冰冷。她真希望一下子死掉。一生出死的念头,她就想到去买毒药,使自己在睡眠中死去。事情干得很快。那人用钢钳斜着将肉推开,腾出地方,钳住戒指,一用劲……戒指就断了。只要把戒指两头掰开,就可以取下来了。那工匠就是这样做的。

  伯爵得意地叫道:“哼!我们就会知道……证据就在这里!我们都是证人……”他捏紧那枚戒指,看着上面刻的字,忽然失声惊叫起来。因为那上面刻的是他和伊沃纳的结婚日期:“十月二十三日”。我们坐在蒙特卡罗露天咖啡馆的椅子上。

  亚森·罗平的故事讲完了,点燃一支烟,平静地朝蓝天喷出一口口烟。我问他:“后来呢?”

  “后来什么?”

  “怎么,您问什么?当然是故事结局呀……”

  “故事结局?没有别的结局。”

  “哎……您在开玩笑……”

  “根本不是开玩笑。难道这结局还不行?伯爵夫人得救了。她丈夫没有任何证据,又迫于母亲的压力,只好放弃离婚的要求,把孩子还给妻子。就这些。此后他离开了妻子。而妻子跟十六岁的儿子一起,生活幸福。”

  “是啊……是啊……可是伯爵夫人到底是怎么得救的呢?”亚森·罗平哈哈大笑。

  “亲爱的朋友,……”

  (亚森·罗平有时屈尊这样称呼我。)“亲爱的朋友,您可能要到什么地方去叙述我的功绩吧。但是,且慢,我们先把事情说清楚。我跟你说,伯爵夫人并没要我作解释。”

  “我反正脸皮厚。”我笑着对他说,“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吧。”他拿起一枚五法郎的硬币,握住。

  “我这只手里有什么?”

  “一枚五法郎的硬币。”

  他把手张开。那枚硬币不见了。

  “您看这多么容易!首饰工匠用钳子把刻着名字的戒指钳断,但是他送上去的却是一枚刻着十月二十三日这个日期的戒指。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戏法。我不仅会这一招,还会很多别的招哩!嗬!我跟魔术大师皮克曼学了六个月。”

  “可是……”

  “说呀!”

  “那个首饰工匠?”

  “就是奥拉斯·韦尔蒙!也就是我这个厚道的亚森·罗平!我凌晨三点离开伯爵夫人,赶在她丈夫回来前的几分钟,到他书房搜查一通,在桌上发现了那位首饰工匠的信。从那封信我得知了他的地址。花了几个路易,我就代替了那工匠。我带着一枚事先钳断,并在上面刻着日期的金戒指来了。说变就变!伯爵没有看出名堂。”

  “漂亮!”我叫了起来。

  我也略带讥讽地补充一句说:“不过,您不认为自己也叫别人瞒过了吗?”

  “啊!被谁瞒过了?”

  “伯爵夫人。”

  “瞒了什么?”

  “嗨!那被作为护身符刻在戒指上的名字……那爱过她,为她受苦的人……这一切我觉得很不可信。我寻思,尽管您是亚森·罗平,是否也卷进了一段实实在在,并不太清白的风流事。”他斜眼看着我。

  “没有。”他说。

  “您怎么知道呢?”

  “伯爵夫人说自己是在婚前认识那个人的,并且说他已经死了,这确实歪曲了事实。可是,她把自己的爱情埋在心底,我至少能证明这份爱情是贞洁的。因为那被爱的人并不知道她爱着他。”

  “您的证据呢?”

  “就是刻在那枚戒指上的名字。我把它钳断了,随身带着。喏,就是这个,您可以念一念。”

  他把戒指递给我。我念道:奥拉斯·韦尔蒙。我们俩有一阵都没有说话。

  我端详他,发现他脸色有点激动,有点忧伤。

  我说:“这件事您过去常对我暗示。今天为什么下决心说出来呢?”

  “为什么?”

  他示意我注意从我们面前走过的一个女人。那女人由一个年轻男子挽着,风韵犹存。

  她看到亚森·罗平,向他致意。

  “就是她,”他低声说,“她和她儿子。”

  “她认出您了?”

  “不管我怎样化装,她都能认出来。”

  “可是自从蒂贝尔梅斯尼尔城堡失窃以来,警方已经认定亚森·罗平与奥拉斯·韦尔蒙是同一个人了。”

  “对。”

  “因此她知道您是谁了?”

  “对。”

  “但她仍向您致意!”我忍不住大声说。

  他使劲抓住我的胳膊:“您以为对她来说,我是亚森·罗平吗?您以为在她眼里,我是个盗贼,骗子,一个坏蛋?……不过,哪怕我是最坏的人,甚至是杀人犯,她也会向我致意的。”

  “为什么?因为她爱过您?”

  “算了吧!那只会使她更加鄙视我。”

  “那是什么原因呢?”

  “我是让她失而复得儿子的人!”

  影子的信号

  “我收到你的电报就来了。有什么事?”一位蓄着花白胡须、身穿栗色礼服、头戴宽边帽的先生走进我的房间,对我说。如果我不是在等他,我肯定认不出这个外表像退伍老兵的人就是亚森·罗平。

  “有什么事?”我回答,“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很奇怪的巧合。

  因为您喜欢破神秘案子,至少和策划神秘案子一样喜欢……”

  “是什么案子?”

  “您很急啊!”

  “非常急,如果这件事不值得我费力的话。因此,您就直截了当说吧。”

  “直截了当,好!我先请您看一看这幅小油画。这是上星期我在塞纳河左岸一家满是灰尘的商店里发现的。我买下这幅画,是看上了这个双层棕叶饰的框子,帝国时期的……其实画很粗劣。”

  “确实粗劣。”亚森·罗平过了一会儿说,“不过,主题还有点味儿……这古老院子的角落,建着希腊式廊柱的圆亭,有日晷、水池、还有一眼破井,井棚顶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另外还有台阶、石凳。这一切都很优美。”

  “而且这幅画是真迹。”我补充一句,“画不管好歹,反正没有离开过帝国时期的框子。再说,上面还有作画日期……瞧,左下方,这几个红笔写的数字:15—4—2。这显然是表示一八〇二年四月十五日。”

  “确实……确实,可是您刚才讲什么巧合,我到现在也没看出来……”

  我走到房间一角,拿来一个望远镜,装到三角架上,对准街对面一个小房间敞开的窗户。然后,我请亚森·罗平来看。他弯下腰。这时候,太阳恰好斜照着那间屋子,可以看到里面摆着几件简陋的桃花心木家具,一张有印花布围幔的大童床。“啊!”亚森·罗平突然叫起来,“一幅同样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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