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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别担心,亲爱的女孩,一切有我。听我说,你只要马上收拾行李,到伦敦去,等我有消息再说,懂了吗?”

  “对,对,我当然懂,可是大卫……”

  “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罗莎琳。”他对她笑笑。他是那么亲切,那么有把握,“快去收拾行李,我送你到车站,你可以搭十点三十二那班车,告诉大厦门房,你不想见任何人。要是有人想见你,就说你进城了。给他一镑小费。懂吗?告诉他,除了我,你谁都不见。”

  “喔!……”她用双手抚着面颊,用可爱而畏惧的眼睛望着他。

  “没事,罗莎琳只是要耍点手段,你不懂那些花样,那是我的看家本领。我要你走只是为了放手处理,没别的意思。”

  “我不能留下来吗?大卫。”

  “当然不行,罗莎琳,理智一点。不管这家伙是谁,我都要放心地对付他。”

  “你看他会不会是……是……”

  他加重语气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最重要的是先让你离开,我才能站稳立场。快去——做个好女孩,别跟我争。”

  她转身走出房间。

  大卫皱眉看着手上的信。

  很暖昧……很有礼貌……字句挑选得很恰当——但却可能另有言外之意。可能是真心关怀,也可能是暗藏威胁的意味。他一再回味着信中的字句——我有罗勃·安得海上校的消息——直接跟你谈……比较好——乐于和你详谈——“柯罗德夫人”。去他的,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引号——“柯罗德夫人”。

  他看看信末的署名:恩纳可·亚登,心里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一一句诗。

  当晚,大卫走进史秦格旅馆大厅时,发现厅中像平常一样投人。左边有扇门上写着“咖啡厅”,右边门上写着“休息室”。较远的那道门上标着“房客专用”,右边是个通往酒吧的走道,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模糊声音。此外还有一个标着“办公室”的玻璃柜台,窗户边上有个叫人的铃。

  大卫从经验中知道,有时候得按四五次铃才会有人出来。除了吃饭时间之外,史泰格旅馆的大厅就像个无人荒岛似的。

  这一回,大卫按了三次铃之后,碧翠丝·李平考特小姐从酒吧那条通道走出来,一边用手整理着一头金发。她走进玻璃柜台,优雅地对他笑笑。

  “晚安,汉特先生,这个季节还有这种天气,可算冷了,对不对?”

  “是的……我想是吧。是不是有位亚登先生住在这儿?”

  “我看看。”李平考特小姐仿佛真的不知道似地摸索着,她一向喜欢用这种手法来显示出“史泰格”的重要性。喔,对,恩纳可·亚登先生,五号房,在二楼。一定找得到,汉特先生。上楼以后往左边走就会看到。”

  大卫照她的话找到五号房间,敲敲门,里面有个声音说:

  “进来。”

  他走进去,把门带上。

  碧翠丝·李平考特离开办公室柜台之后,马上喊道:“莉莉。”一个格格笑着、眼睛像煮熟的白醋栗一样的女孩应声走来。“你照顾一下,我去整理床单。”

  莉莉说:“没问题,李平考特小姐。”格格一笑,突然叹口气说:“我老觉得汉特先生真是太帅了,你说对不对?”

  “喔,打仗的时候我看过很多那种人。”李平考特小姐厌世似地说:“像一些开战斗。机的驾驶员,谁也不知道他们拿的支票可不可靠,往往得靠自己的判断。不过当然啦,我觉得那样很可笑,莉莉,我喜欢有水准的东西,我一向喜欢有格调的东西,我说啊,绅士就是绅士,就算驾着曳引机,也还是个绅士。”

  说完,碧翠丝就离开莉莉,上楼去了。

  五号房间里,大卫·汉特停在门口,打量这个自称恩纳可·亚登的男人。

  四十来岁,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看来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一总而言之,似乎是个不大好对付的人。这是大卫的第一印象。除此之外,深不可测,是匹黑马。

  亚登说:“嗨……你是汉特吧?很好,请坐,来点什么?威士忌?”

  他很会享受,大卫看得出来,房里有不少好酒—一而且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壁炉里也点着炉火。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英国师傅裁剪的,但穿的方法却和英国人一样。这个人的年纪也正好……

  “多谢,”大卫说,“来杯威士忌好了。”

  “要不要加苏打水。”

  “加一点。”

  他们俩人像狗一样,各自调整着位置——彼此绕圈子打量着对方,背挺得直直的,颈上的毛紧张地竖着,随时可以对对方表示友善,也可以咆哮甚至咬对方一口。

  “随意!”

  “随意!”

  俩人放下杯子,稍微松弛一下。第一回合算是过去了。

  自称恩纳可·亚登的那个人说:“接到我的信很意外吧?”

  “老实说,”大卫答道,“我一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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