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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我可以把你留在这里几个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多么令人心悦的话语!“你做得很对。”我平静地说,“我不送口信给任何人了。让他们多担忧一两天也没什么,他们似乎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实际上他们也只不过是我认识的人而已——甚至苏珊妮也是。不管是谁写的便条,他一定知道了——很多!那绝不是局外人的杰作。”

  我这次毫不脸红地提及那张便条。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指引——”他犹豫地说。

  “我不希望我愿意,”我坦然地回答,“但是听一听也无妨。”

  “你是不是总是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贝汀菲尔小姐?”

  “通常都是如此,”我谨慎地回答。如果是对别人,我一定早就说:“是的,总是如此。”

  “我替你先生感到难过,”他出乎意料地说。

  “你不必如此,”我反驳说,“除非我疯狂地爱着一个人,要不然我根本不会想到结婚。当然,没有什么比为了她真爱的人而去做些她所不喜欢做的事,更能让女人感到快乐。而且她越自主,就越喜欢这样做。”

  “我恐怕不能苟同,事实恰恰相反。”他有点讥诮地说。

  “不错,”我急急地大声说,“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愉快的婚姻的缘故。这都是男人的错。他们不是对他们的女人屈服——她们因而鄙视他们——就是很自私,坚持他们自己的看法而从不说‘谢谢’。一个成功的丈夫能使他的太太照他的意愿行事,然后让她小题大做、紧张兮兮地去做。女人喜欢被指使,但是她们怨恨她们的牺牲不受到激赏。从另一方面来说,男人并不真欣赏那些总是对他们好的女人。当我结婚后,我大部分时间会像是个魔鬼一样,但是偶尔当我先生不期然时,我会让他看看我能成为一个多么美好的天使!”

  哈瑞失声大笑。

  “那你将过着一种经常吵吵闹闹的生活!”

  “爱人之间总是经常搏斗,”我向他保证说,“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不了解,而到他们彼此了解时,他们已不再相爱了。”

  “反过来说是不是也是真的?彼此搏斗的人是不是总是爱人?”“我——我不知道,”我说,一瞬间被搅糊涂了。

  他转身走向壁炉。

  “要不要再来点汤?”他随意地问着。

  “好的,谢谢。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河马。”

  “那好。”

  我看着他在那儿忙着生火。

  “等我能下床时,我帮你烧饭,”我许诺地说。

  “我不认为你会烧饭。”

  “我跟你一样会将锡罐里的东西热一热,”我反驳说,指着壁炉架子上的一排锡罐。

  “答得好!”他笑着说。

  当他笑的时候,他的整个脸都变了,变得快乐而孩子气——不同的人格。

  我喝汤喝得津津有味。当我喝着汤时,我提醒他,他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的忠告。

  “啊,对了,我要说的是这样,如果我是你,我会静静地待在这里,直到我完全恢复过来。你的敌人会相信你已经死了。没有找到尸体,他们也不会惊奇。你的尸体可能已在石头上跌得粉碎,随着急流而去了。”

  我颤抖着。

  “一旦你完全康复,你可以悄悄地到贝拉去,然后搭船回英格兰。”

  “那太乖驯了,”我不屑地反对说。

  “别像个傻女孩一样。”

  “我不是傻女孩,”我生气地说,“我是个女人。”

  当我激动脸红地在床上坐起来时,他以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表情注视着我。

  “上帝助我,你真是的。”他喃喃地说着,然后突然走了出去。

  我康复得很快,我的两个主要伤处是头上的撞伤和严重的手臂扭伤,后者最为严重,而且起初我的救星还认为已经断掉了。然而经过仔细地检查过后,他知道并没断掉,而且虽然十分痛,但恢复得很快。

  这是奇怪的一段时日。我们与世人完全隔离,像亚当和夏娃一般地单独在一起——但是却又多么不同!老巴达妮像只狗一样地到处走来走去。我坚持要烧饭,或是尽可能地用一只手帮忙。哈瑞大部份的时间都出去,但是我们每天共处长长的几个小时,躺在树荫下,谈话、争论——在高空下讨论每件事情,争辩,然后又和好如初。我们经常吵嘴,但是在我们之间,已滋长出一种我意很不到的持久的忠实友谊。友谊——以及其他的。

  我知道,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康复且该离去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我必须沉重地了解到这一点。他会让我走吗?不说一句话,也不作任何表示?他会沉默一阵子,长长的一段情绪变化,然后自己一个人站起来,漫步离去?有一天傍晚,危机终于来临。我们吃完了简单的晚餐,坐在小屋的走道上,夕阳正在西沉。

  发夹是一种哈瑞无法供给我的日常生活必需品,我那长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膝盖上。我双手扣住下巴坐在那儿,迷失在沉思中。我感到哈瑞正在注视着我。

  “你看起来像个女巫,安妮,”他终于开口说话,而在他的声音中含有某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颤抖着。突然他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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