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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你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听到没有?”他大叫着,“我——我无法再忍受了。毕竟我也只是个男人而已。你必须走,安妮。你必须走。你不是傻子,你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我想也是,”我慢慢地说,“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很快乐,不是吗?”

  “快乐?简直像地狱一样!”

  “有那么糟?”

  “你为什么折磨我?为什么嘲弄我?为什么你说——连你的头发都在嘲笑我?”

  “我没有笑你,而且我也没有嘲弄你。如果你要我走,我会走。但是如果你要我留下——我会留下。”

  “不要那样!”他强烈地说,“不要那样。不要引诱我,安妮。你知道我是什么吗?一个罪深恶极的人,一个通缉犯。这里的人知道我叫哈瑞·巴克——他们知道我曾经出去长途旅行,然而有一天他们会根据所闻所见推断出来——那么对我的攻击就会降临。你这么年轻,安妮,这么美——一种能驱使男人发狂的美。整个世界都在你的眼前——爱情、生活,一切的一切。而我却完全相反——枯萎、腐败,如死灰一般。”

  “如果你不需要我——”

  “你知道我需要你。你知道我极力把你抬回这里,想把你留在这里,永远永远把你藏起来,不让世人发现。而你正在引诱我,安妮。你,你那女巫的长发,你那即使表情凝重时也还在笑,随时都在笑的金黄、棕绿混合的眼睛。然而,我将把你从你自己以及我的手中解救出来。你今晚就走,到贝拉夫——”

  “我不去贝拉,”我打断他的话说。

  “你要去。即使我得带你到那里,把你抛上船,你也要去贝拉。你以为我是什么做的?你以为我喜欢每天晚上都因怕他们把你捉去而难以安眠?人不能老是依赖奇迹出现。你必须回英格兰去,安妮——而且——而且结婚,过着愉快的生活。”

  “跟一个能供给我良好家境的稳定可靠的人!”

  “这也比——惹祸的好。”

  “那你呢?”

  他的脸色变得冷酷而坚定。

  “我已准备好该做的事。不要问那是什么,你可以猜得到,我敢这么说。但是我告诉你——我将洗脱我的罪名,或为此而死,而且我将勒死那个那晚想谋害你的该死的流氓。”

  “我们必须公平一点,”我说,“他实际上并没有把我推落山底。”

  “他不需要推你,他的计划比那样更狡猾。我后来到小路上,看到一切都没什么异样,但是路两旁指示用的小石子已被稍微移动过,边缘上长的都是高树叶,他把小石子往路边缘移,排成像是一条小路,因此你以为你仍然踏在小路上,而实际上你正踩空了。要是我碰到他,他准死无疑!

  他暂停了一会儿,然后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声调说:

  “我们从没谈过这些事,对不对,安妮?但是该谈一谈的时候已经到了。我要你听听整个故事——从头开始。”

  “如果回想过去会让你感到受伤的话,那就不要告诉我,”我低声地说。

  “但是我要你知道,我从没想过,我会将生命中的那一部分告诉任何人。很可笑,不是吗,命运之神所玩的把戏?”

  他沉默了一两分钟。太阳已经下山,非洲天鹅绒似的夜色,像斗篷一般地包裹着我们。

  “其中有些我知道,”我温柔地说。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真名叫哈瑞·鲁卡斯。”

  他仍然犹豫着——没看着我,只是直直地往前看。我对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毫无所知,但是最后他的头猛地向前一抬,好像下了某种决心,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你说对了,我的真名是哈瑞·鲁卡斯。家父是一位到罗得西亚来从事农耕的退伍军人。当我在剑桥的第二年时,他去世了。”

  “你喜欢他吗?”我突然问。

  “我——不知道。”

  然后他脸红着以一种突然变得强烈的语气继续说:

  “为什么我会那样说?我是爱我父亲。最后一次我见他时,我们彼此说着很难听的话,而且我们因我的放荡不拘和债务激烈地争吵过,但是我关心那个老人。我现在知道我有多关心——但已经太迟了,”他较为平静地继续说:“我在剑桥遇到了另一个人——”

  “小厄兹里?”

  “是的——小厄兹里。他的父亲,如同你所知的,是南非的显要之一。我的朋友和我,我们一度一起飘泊着。我们对南非有一份共同的喜爱,而且我们俩都对世界上未被足迹践踏过的地方有偏好。在他离开剑桥之后,厄兹里跟他父亲发生了最后的一次争吵。那老头子已替他还过了两次债,拒绝再帮他还任何债。他们之间场面十分火爆,劳罗斯最后忍无可忍地宣称——他不再替他儿子做任何事了,他必须自力谋生一段时日。结果是,如同你所知的,那两个年轻人一起到南美去勘探钻石。我现在不想详细叙述在南美的那段日子,但是,我们在那儿过得很快活。十分艰苦,你知道,但却是一种美好的生活——一种远离常轨,做一天吃一天的争夺生存方式——而,天啊,那也是认清朋友的地方。我们之间在那里产生了一种只有死才能把我们分开的结。好了,如同瑞斯上校告诉你的,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在英属圭亚那森林中心,发现了庆伯利第二。我无法向你形容我们的欣喜若狂之情。实际上那并不是由于这项发现的金钱上价值——你知道,厄兹里看钱看得多了,而且他知道他父亲去世后,他将成为百万富翁,而鲁卡斯一直都很穷,早已习惯了。不,不是因为钱的缘故,而纯粹是一种发现的喜悦。”他暂停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几乎是道歉的方式点点头:

  “你不介意我以这种方式告诉你吧?好像我完全是个局外人一样。现在当我回想那两个男孩时,我的感觉似乎就是如此。我几乎忘记其中之一就是我——哈瑞·雷本。”

  “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告诉我都可以,”我说。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来到庆伯利——为我们的发现而极感高兴。我们带了一些精选的钻石准备交给专家鉴定。然后——在庆伯利的饭店里——我们遇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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