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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情绪又激动了。“我希望你不要问我这些问题!对她我一点也不清楚!我后来从没有听人谈起过她!你不说的话,我早把她忘了。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的,好的,”史提林佛立德医生说:“不必这么火气大嘛。过去的事,大可不必去烦恼。我们考虑一下将来,你今后要作什么呢?”

  诺玛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没地方可去,我不能——我想最好是——我知道我最好是——一死百了——只是——”

  “只是不能再试了,是不是?你要是再那么作,你可就太愚蠢了,这可以告诉你,我的好小姐。好吧,就算你无处可走。无人可投靠;那么,你有钱吗?”

  “有,我银行里有帐户的。父亲每期都给我存很多钱进去,可是我不知道会……我想,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寻找我呢,我不要他们找到我。”

  “你不必让他们找到,这我会给你安排好的。有个地方叫恳维园,地方并不如名字那么好。是个供人去休养的了养院。没有医生也没有心理分析,我也敢担保你在那儿不会被关起来,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自由离开。你可以在床上用早餐,睡一天不起床也没人打扰你。你在那儿好好休息,我会去看你,然后我们一起把你的问题解决了。你觉得这样怎么样?你肯吗?”

  诺玛看着他。她毫无表情地坐着,盯着他看;慢慢地,她才点了点头。

  当天稍晚,史提林佛立德医师打了一次电话。

  “这次的绑架作的真不错,”他说:“她现在在恳维园,像只羔羊似的就跟我去了。我现在还不能详细报告给你。这女郎吃了太多的药了。依我看她吃过紫心、梦炸弹,或许还有迷幻药……她上瘾怕有不少时候了。她说她没吃,可是我不大相信她的话。”

  他听对方说了一阵。“这别问我!这种事情得谨慎点。她很容易发火……的确,她好像是害怕什么,也说不定假装怕些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很难说。别忘了,吃这种药的人很会耍滑头的,不能老听他们说的话。我没有太逼她,不愿意吓着她……

  “她小时候有依恋父亲的错综情感。我看她未必真喜欢她母亲,因为自各方面来看,她母亲都是个阴沉沉的女人,自以为是的那种贞节烈女。她父亲倒像个很乐观的人,也可能受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婚姻生活——你晓不晓得有个叫露薏丝的女人?……这个名字好像很令她惧怕——依我看她是这个女郎最先恨的人。她在这孩子五岁时把父亲抢走。那种年龄的孩子虽然不太懂事,但是对惹出麻烦的人都很快就产生憎恨。很显然,她在几个月之前才再见到父亲。我看她始终作着美梦——她才是她父亲的伴侣与掌上明珠。当然她是大失所望了。父亲带了个新太太回来,何况是个年轻漂亮的太太,她不叫露薏丝吧,是吗?……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我现在只是给你一个轮廓,一个大致的情况。”

  电话中对方很大声地说:“你说的是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只给你一个大致的情况。”

  双方停了片晌。

  “喔,对了,有个小过节你可能会发生兴趣。这女郎企图自杀,可是作得很笨拙。这你感到很惊奇吧?……”

  “喔,你不感到惊呀……不是,她没有吞下一大瓶阿司匹灵,也没把头伸进瓦斯烤箱里。她跑进快车道上,要往一辆开得奇快的美洲虎撞上去,我告诉你幸亏我适时拉她……是的,我看确乎是一时的冲动……她自己承认了。还是那句老话——她要‘一了百了’。”

  他听对方一阵连珠似的说话之后,又说:“我不知道。在现阶段,我无法肯定——按目前所知,事实很明显。她是个神经过敏的女孩子,神经质,加上吃了过多各种的药物,显得紧张过度。不能,我无法告诉你到底是哪一种。目前这类的药物到处都有,少说也有十几种,每种的效果都稍有不同。可能引起脑筋混乱,丧失记忆,性情暴躁,神情迷惑或是变成个木头人!困难就在分辨她自己真正的反应与因服用药物所引起的反应。这样,就有两种可能。或是,这女郎陷入了幻觉,把自己看作是神经质,精神有毛病,并自称有自杀的倾向。这事实上是极可能的。要不然,她就是一派谎言。我也不排除加一种可能,基于本身某种暖昧的理由,她或许故意要给别人一种全然伪装的印象。果真如此,她作的就非常到家。偶尔,她所说的事情,总会出现一些不能自圆其说的痕迹。她是个很会作戏的演员?还是根本就是个半低能、有自杀倾向的病患者呢?两者都有可能……你说什么?……喔,那辆美洲虎!……的确,开得是过快了一些。怎么,你认为可能不一定是自杀企图吗?那辆美洲虎可能是故意要撞死她的?”

  他想了片刻。“这我很难说,”他缓缓地说:“不过,也说不定。的确,说不定哟,只是我从没这么想过。麻烦就在一切都有可能,是不是?反正,我会很快再从她口中套出些根苗的。我现在已经能令她至少信任我一半了,只要我小心谨慎,不要逼得她太甚、太快,以致反而引起她的疑心。她慢慢地会对我更信赖的,如果她确实是精神方面的有问题,她会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告诉我的——到最后,我不听还不成了呢。在目前,她心里还有某种惧怕……

  “当然,如果她是故弄玄虚,将我们引入歧途,那么我们也只有找出她要这么作的理由。她目前在恳维园,我想她会住下来的。我建议你派个人盯住她一、两天,如果她企图溜走,那么,那个她不认识、负责看牢她的人最好跟定了她。

  第十一章

  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在开一张支票,签字时脸上略带苦状。

  他的办公室宽大,装潢考究,却是典型俗气的大亨气派——装饰与摆设都是赛蒙·芮斯德立克遗留下的,安德鲁·芮斯德立克兴趣索然地接收下来,没有作过任何更改,只将墙上挂的一、两张画像取下,挂上了自乡间带来的自己的画像与一幅泰宝山的水彩画。

  安德鲁·芮斯德立克是个中年人,开始有些发福,但是与他身后悬挂的十五年前所绘的肖像相比,都出奇地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同样突出的下巴,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轻轻上扬的眉毛也是一式的玩笑人生。他并不是个引人注意的人,一种通常可见的人,而此刻,却也不是个很快乐的人。他的秘书进入房间时,他抬起了头看着她。

  “有位赫邱里·白罗先生要见您。他一定说与您约好了的,可是我根本查不出来。”

  “赫邱里·白罗先生?”名字依稀有些耳熟,他却记不起是怎么听过的。他摇头说:“名字我一点也记不得——不过我好像听过。他长得什么样子?”

  “很矮小——外国人——我看是法国人——蓄着一撮大胡子——”

  “对了,当然了!我记得玛丽提起过他。他去看过老罗迪。可是他说跟我约好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您给他写过信。”

  “记不得,即令我写过。也许是玛丽——唉,好了,不要紧——请他进来吧。我想我最好把这事弄清楚。”

  片刻之后,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引进来一名矮小的男客,鸡蛋型的头,两撇大胡子,穿一双黑漆尖头皮鞋,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气,与他太太所描述的十分吻合。

  “赫邱里·白罗先生。”克劳蒂亚·瑞希·何兰说。

  她退出去之后,赫邱里·白罗走向桌前。芮斯德立克站起身来。

  “芮斯德立克先生?我是赫邱里·白罗,请多指教。”

  “呵,是的。我内人提起你曾去看过我们,或者该说是去看我舅舅的,请问有何贵事?”

  “我是应你那封信来拜访的。”

  “什么信?我不曾写过信给你啊。”

  白罗注视了他一眼。然后自衣袋取出一封信,展开之后,看了一眼,躬身将信递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请您自己过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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