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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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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她那双大眼睛,问道:“你觉得你会幸福吗?” 略微踌躇之后,我的妹妹在声音里加入几分力道回答:“当然。我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我说。 十一点一过,我们便回到各自的房间。我打开音响,播放莫扎特名曲CD,开始整理起量子力学的报告。只不过我的工作完全没有进展,耳里听的也不是莫扎特。由于这里可以隐约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我的注意力完全被美和子夺去。 我换上睡衣,爬上加大单人床的时候,已将近半夜一点,但仍旧毫无睡意。我早就料到会失眠,所以并没有特别焦躁。 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小小的声响,接着是拖鞋与地面磨擦的声音。美和子还没睡。 我下了床,悄悄开门。走廊很暗,但美和子的房门缝隙透出光线,在地板上划出一条细线。 然而这条线就在我眼前忽然消失了。她房内又发出小小的声响,应该是她上床了。 我站在她房门前,在黑暗中凝视着门。彷佛X光透视般,脑海中浮现房内的模样,甚至连她挂在椅背上睡衣的形状都看得见。 但我立刻微微摇头。因为我想到,这个房间里面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样。椅子已经连同美和子常用的书桌搬到另一个家了。而今晚她睡觉时穿的,应该不是睡衣,而是T恤。 我轻轻敲了两下门,立刻听到一声微弱的“甚么事”。美和子果然还没睡着。 从门缝透出的光可得知灯再度点亮。门开了,一如我的预料,美和子穿着T恤,衣襬下露出她赤裸纤细的腿。 “怎么了吗?”她以略带困惑的眼神抬头看我。 “我睡不着,”我说,“所以我想如果美和子也还没睡,就来聊聊。” 美和子甚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望着我的胸口。脸上的神情,表明她清楚看穿了哥哥敲门的目的。因为看穿了,才不知如何回答。 “抱歉,”我受不了沉默,说道,“今晚我想待在美和子身边。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能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明天要住的饭店,是一人一间房。而且,穗高先生也说他会来。” “以后我也会常常回来呀。” “可是,能够和还不属于任何人的美和子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今晚了。” 我的话让美和子无言,于是我再往前踏了一步。但她伸出右手,轻轻推了我的胸口。 “我已经决定放下了。” “放下?” 美和子点点头。 “不放下,怎么有办法跟别人结婚呢。” 声音低如呓语,但她的话却像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刺穿了我的心脏。除了痛,我还必须承受透寒的冰冷感触。 “说得也是。”我垂下头,吐了一口气。“当然,你说得对。” “对不起。” “不,没关系。是我自己不知道在想甚么。” 我看到美和子的T恤,画着猫咪打高尔夫球的图。我想起那是我们去夏威夷时买的。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 “晚安。”我说。 “哥哥晚安。”美和子露出寂寞的微笑,关上了门。 *** 身体好热。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没有半点睡意,心想不如直接醒着等天亮吧,但时钟的指针却慢得令人好生不耐。我陷入极端可悲的情绪中。 我想起那个晚上。 打乱我们人生的那一晚,世界突然扭曲的那一晚。 那是我和美和子开始同住的第一个夏天。 如果要找借口,终究是要怪两人孤单地过了十五年。尽管表面上故作开朗,但心底却暗藏着如古井般的幽暗。 领养我的亲戚非常好,亲切热心,不但视我如己出,也随时细心留意我会不会有奇怪的自卑感。为了回应这份关怀,我的举止也像家庭里的一份子。我经常提醒自己不要生分见外,有时候也会特意撒娇。总之,就是扮演一家人。我觉得自己不能太乖,便会做一点坏事,故意让叔叔他们担心。因为我知道,与其始终当个好孩子,不如装坏再改过,更能讨大人的欢心。 我告诉美和子时,美和子一脸惊讶地表示她也一样。而她也分享了她的经验。 美和子说她刚被收养时,是个沉默的小女孩。不和任何人玩,总是独自看书。“暂时不要勉强她,她还无法从打击中走出来——我身边的叔叔伯伯这么说。”美和子回忆着当时笑道。 这个不爱说话的阴沉女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活泼起来了。小学毕业时,已经蜕变为一个开朗少女。 “然而那全都是演出来的。”她说。“不爱说话也好,慢慢变活泼也好,全都是演的。我只不过是表现出大人容易理解的态度而已。为甚么要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想,大概是那时候觉得为了活下去,自己非得那么做不可。” 我们谈过之后才明白,原来彼此的想法相似得惊人,而且都基于同样的想法采取行动。“孤独”是我们的核心。我们心中所追求的,是“真正的家人”。 同住之后,我们尽可能长时间待在一起。一方面是弥补过去分开的时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醉心于有家人同在的安适。我们像猫一样互相嬉闹,体会到身边有了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竟是如此幸福,甚至因此而深深感动。 于是,那一夜降临了。 我吻了美和子,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如果是吻在脸颊或额头上应该没甚么关系,但我亲吻的却是她的嘴唇。 在那之前,我们正贴着脸说话,聊着有关父母的回忆。美和子静静地流泪。看着她的眼泪,我莫名感到无限爱怜。 当然,说实话,早在那之前,我心中就有一部份不把美和子视作亲妹妹,而是当成年轻女性看待了。对此,我自己多少有所警惕,但并未抱持太多危机意识。我以为,许久不见的妹妹女大十八变,美得耀眼夺目,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经验。我相信只要过一段时间,她对我而言就只会是妹妹。 我认为我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我却连这一段时间都无法等待。我内心的缝隙让潜伏在其中的恶魔有机可乘。 我不知道美和子是以甚么样的心情接受了当时的那一吻。我猜想,她也和我一样,内心产生了缝隙,因为她的脸上并没有震惊的神色。不如说,更像是确认了早已预知的事似的,露出类似满足的表情。 当时,包围着我们的空间与世界脱离,时间也静止了。至少对我们而言是如此。我用力抱紧美和子。她一度像人偶般动也不动,但不久便放声哭了出来。她并不是不愿意被我抱住而哭的,因为她的手也环抱了我的背。她哭着呼喊父亲和母亲。她的声音,变成十五年前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经过那么多年,她终于找到可以放心哭泣的地方了。 为何我会脱下美和子的衣服,为何她没有抵抗,至今我仍不明白。我想她也不明白吧。当时,我只是一心想这么做——我只能这么说。 我们在狭小的床上合而为一。我进入美和子体内时,她痛苦地皱起眉头。第二天我才知道她是处女。 在生涩的结合之后,美和子再度发出哭声。我以嘴唇轻触她纤细的肩膀,缓缓动起来。 一切彷佛发生在梦中,时间与空间的感觉模糊依旧。我的脑子完全拒绝思考。 即使如此,唯有一种感觉逐渐而确实地烙在心上:我们已开始从无尽黑暗的长坡上往下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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