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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这位聪明的律师,首先让安得鲁·侃博先生肯定地说,他的确认不出穿粗呢西装的男人就是被告,然后在二十分钟反覆询问之后,证券交易商终于承认,他很可能连自己公司小弟都认不出来,原先的沉着自若已被彻底击溃。”

  “不过,即使侃博先生狼狈不堪又生气得很,他对一件事还是很确定,那就是直到穿粗呢西装的男人跟那位女士握过手,用愉快的声音说:‘再会,今晚别迟到了!’之前,她还是活生生的,而且和那男人谈得很愉快。他没听到任何尖叫或挣扎,所以他判断,如果穿粗呢西装的男人真的替那女人打了一针,她一定知道而且是自愿的,可是火车上那女人的模样或说话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准备好要惨然而死。”

  “詹姆斯·维拿先生,就这件事情同样信誓旦旦地说,从侃博先生下车那一刻到他上车的那段时间里,他就站在那儿,看得到整个车厢,而且费灵东街和爱得格两站之间,没有任何人上车,至于那位女士,他深信她在整个旅途当中都没有动。”

  “幸亏有他的律师,聪明的亚瑟·英格伍爵士——”

  角落里的老人带着他的招牌冷笑又说:“没有,法兰克·艾林顿先生没有以死罪接受审判。他完全否认是穿粗呢西装的人,而且发誓从命案那天早上十一点以后,他就没再见过贺索定太太了。事实上即使他见过,也无法证明。更何况,根据侃博先生的证词,那穿粗呢西装的人很可能不是凶手。常识告诉我们,一个女人不可能被凶手打了一剂致命的针而不自觉,还一面和他愉快地谈天。”

  “艾林顿先生现在住在国外,快要结婚了。我想真正是他朋友的,没有一位相信他会犯下这起卑鄙的罪案。警方却认为他们知道得更清楚。他们的确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是自杀案件,也知道命案那天下午和贺索定太太一起坐火车的人,如果心里没有鬼,早就会挺身而出,尽他所能对命案提出线索。”

  “至于那人是谁,警方却茫然毫无头绪。在深信艾林顿有罪的情况下,他们不眠不休,把前几个月的时间都花在寻找更多、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有罪。可是他们不可能找得到,因为根本就没有。而对真正的凶手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将他绳之以法,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下流胚子。他思虑周密,事前看到所有可能性,深艾谙人性,而且可以预知什么证据会对他不利,他可以好整以暇地加以反击。”

  “这个下流胚子打一开始就把法兰克·艾林顿的身材、个性放在心里,好量身制造。法兰克·艾林顿是这恶棍撒向警方眼里的沙子,你也看得出来,他想使警方盲目的计谋成功了,让他们甚至盲目到完全忽略了简单的一小句话,那句话是侃博先生无意中听到,而且当然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也是那老奸巨猾的混球惟一的失误——‘再会,今晚别迟到了!’——贺太太那天晚上本来打算和她丈夫去看戏……”

  “你很惊讶吗?”他耸耸肩又说:“你还没看到真正的悲剧呢,不像我,早就看到它在我面前演出。那位轻浮的妻子,和朋友打情骂俏?都是眼障,都是托词。我花了警方即刻就该花的功夫,去找出贺家财务的情形。十之八九的罪案里,钱都是主因。”

  “我发现玛丽·碧翠丝·贺索定的遗嘱是她丈夫查验过的,他是惟一能使遗嘱生效的人,这笔财产有一万五千英镑。我还发现爱德华·萧伦·贺索定在和这位肯辛顿有钱建筑商的千金结婚时,只是个航运代理公司里的穷职员。我还记下来,自从他太太死后,这个悲伤的丈夫开始留胡子。毫无疑问,他是个聪明的大坏蛋。”

  那古怪的老人又说,身子激动地倾靠着桌子,盯着宝莉的脸看:“你知道那致命的毒药是怎么跑进那可怜女人身体里去的吗?用最简单的方法,这方法每一个南欧的无赖都知道。戒指!对啦,用戒指!那里面有个小针孔,可以装进足足可杀死两个人的氢氰酸的量——不只是一个人。穿粗呢西装的男人曾和他漂亮的女伴握手,而她也许几乎没感觉到被扎了一下,无论如何没有痛到让她尖叫的程度。还有,请注意,凭那混球和艾林顿的交情,他要拿到需要的毒药非常方便,更不要说他朋友的名片了。我们无法知道到底几个月以前他就开始用心模仿法兰克·艾林顿的穿着、胡髭修剪的式样和一般外貌,他的改变可能非常缓慢,慢到连他自己的仆人都没注意到。他挑了一个身高体格跟他一样,头发颜色也相同的人作为模仿的对象。”

  “可是他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他可能被搭乘同一班地铁的其他旅客认出来。”

  宝莉提出意见。

  “没错,的确有这样的风险。可是他选择了冒险,真是聪明。他想过,那个人,一个全神贯注在报纸上的生意人,要是真的再见到他,无论如何也是命案好几天以后的事了。犯罪成功的最大秘诀,就是熟读人性。”角落里的老人又说,一边开始找他的帽子和外套。“爱德华·贺索定非常清楚。”

  “可是那个戒指呢?”

  “他可能度蜜月的时候就买了,”他以一阵可厌的咯咯笑声提示她:“这悲剧不是一个星期就计划出来的,可能花了好几年等时机成熟才动手。不过你得承认,这个可怕的坏蛋一直逍遥法外,我留给你的相片里,有他一年前照的,也有现在照的。你看得出来,他又把胡子剃掉了,髭也是。我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是安得鲁·侃博先生的朋友了。’”

  留下满腹怀疑的宝莉·波顿,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天下午,她与《伦敦邮报》记者李察佛毕学先生相约去看莫德·爱伦的舞蹈,后来却失约的原因。

  § 利物浦谜案

  1.赛米欧尼兹亲王

  “头衔,我的意思是外国头衔,用在欺诈行骗上,永远是非常有用的。”

  有一天,角落里的老人又在向宝莉发表高论。

  “堪称近代最狡桧的盗案最近发生在维也纳,犯案的是一个自封为希摩爵士的人;在我们这儿,同一级的骗徒也称自己是某某伯爵,名字最后一个字总是‘欧’,要不就是哪一国的亲王,名字也是什么‘欧夫’之类的。”

  “还好我们这里的大饭店老板和旅馆管理员,”她回答道,“对外国骗子的作案方式愈来愈敏感。他们把每一个英文说得不好的仕绅贵族都看作可能是骗子或是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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