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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第二十一章 飞鸣镝将坠(1976)

  朱莉还谈到当时北京驻华盛顿的特使黄镇也在场:“我很奇怪,他不是躬身聆听毛泽东的每一句话,而是坐在褥子上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

  如果考虑到毛泽东吃力、口齿不清而且又是很普通的谈话,这或许并不奇怪。毛泽东似乎只是一件展品,而这位大使以前已经看过这件“展品”了。

  当毛泽东起身结束会见时,一位年轻姑娘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电视工作者拍下了最后握手的场面。

  当1975年的最后时刻将要敲响新年的钟声之际,毛泽东正坐在他书房外的安乐椅上。他面色蜡黄,神色黯然,生机顿失,脆弱得就像德累斯顿的瓷器,已近乎无知无觉了。

  朱莉·尼克松·艾森豪威尔和她的丈夫戴维从暮色中走来拜访毛泽东。毛泽东被两位年轻女士搀扶着,挣扎着移动双脚,步履蹒跚。待站稳后,两位女护士退去。在照相机频频作响和电视摄像机的耀眼灯光前,他和美国人握手。这两位女士又搀扶着他回到沙发椅上。

  朱莉从一个马尼拉信封里拿出一封信交到毛泽东那苍白、瘦削的手中。信是由一位失去官职的人写给将会失去职位但还在位的人的。

  为了回顾他与尼克松在1972年难能可贵的政治联姻,毛泽东谈起了一些日常小事。“尼克松先生的腿怎么样了?”他问道,似乎要引到怀旧的情绪上来。

  毛泽东谈到尼克松将开始的第二次访华,“我在等你父亲来。”他把双手重重地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以加强说话的语气。这是他那个晚上讲的最有生气的话。”

  在步入1976年之际,朱莉和戴维碰巧发现毛泽东处于矛盾之中。他们发现毛泽东对美国人的一切事都很热情。“毛主席一直很关心你们的旅行。”当艾森豪威尔一家离开上海回华盛顿时,一位中国的高级官员对他们说,“他把你们看成自家人。”

  然而,这对夫妇正好赶上极左思潮泛滥的时期,其中有些是毛泽东本人安排的。

  “不值得提起,”毛泽东对朱莉和戴维谈起了一首充满斗志的词,这首词当时正准备重新发表,“那是我在1965年写的。”但《重上井冈山特里尔《毛泽东传》125毛泽东会见艾森豪威尔一家》这首词却是极左派的一颗手榴弹。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这是富有启示意味的词句。

  《人民日报》在报道毛泽东会见艾森豪威尔一家的同时也发表了这首《重上井冈山特里尔《毛泽东传》125毛泽东会见艾森豪威尔一家》。同时发表的还有《鸟儿问答》,这也是一首斗志昂扬的词,作于“文化大革命”前夕,结尾一句是“试看天地翻覆”。

  如果说,1975年1月一阵微风从右边刮来,那么1976年1月即现在所见的狂风则是从左边刮来。与一年前相比,毛泽东更难驾驭这股势力。但他关注着风向,这位已经收翼的老人在作最后一搏。当人民代表大会的“问答”有利于犯错误的“鸟儿”时,毛泽东愠怒不已。

  清华大学的“工农兵”学员给毛泽东的一封信,播下了1976年春“左”派思想泛滥的种子。

  信写于毛泽东的82岁生日。它控诉“资产阶级”在这所著名理工科大学“掀起了一股右倾翻案风”。换言之,普通常识开始反击“文化革命”的教育“改革”的胡思乱想。

  这封信紧随清华务实派中另外两个人的信送到了毛泽东的手中。这两人之一是党委副书记刘冰,他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说:“如果不改变教育体制,学生离开学校时恐怕连一本书也不能读。”

  邓小平是刘冰的后台。当刘冰说“左”派控诉邓小平在刮“右倾歪风”时,这位强硬的副总理口气坚定地说:“我们要刮它一场台风。”

  这实质是“红”与“专”的对立。毛泽东有能力进行裁决吗?

  毛泽东年事越高,就越相信人的主观意志的力量。即使在他憎恨恰恰是那些培养人的主观意志的学校时,他也是这样。他信口开河:“书读得越多,就越蠢。”他瞧不起教授。他告诉学生上课时可以睡觉,考试时可以聊天。他把作家送到边远农村去种水稻。

  然而,毛泽东绝不会置孔夫子的读书治天下的训导于不顾。

  尽管他瞧不起教授,但又害怕教授。虽然1956年北京所谓布达佩斯“裴多菲俱乐部”的幽灵萦绕在他心头多年,他还是忍不住在这一年的晚些时候,毛泽东召见了教育家蒋南翔,蒋南翔曾被左翼狂风从高级领导层刮下来、当蒋南翔进屋时,江青守护在毛泽东身边,警告他向毛泽东汇报教育形势“不得超过三分钟”。

  蒋南翔过去曾任清华的校长,现在已从政治幻想中醒悟过来,他低声倔强地说:“30秒就足够了。”他毫不掩饰地对毛泽东说:“大学生学中学的课本,他们的文化水平只能与小学生相比。”

  年老的毛泽东,这位教育水平下降的幕后制造者叹息道:“这种形势持续下去,要亡党、亡国。”他去读作家们写的书,尽管过后他又会把它们扔到一边。

  追溯他20年代在湖南的行踪,就可以了解悲剧之源。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开一万个法政学校,能不能在这样短时间内普及政治教育于穷乡僻壤的男女老少,像现在农会所做的政治教育一样呢?我想不能吧。”

  1976年不是1927年,政治口号并不以同样方式在清华“不翼而飞”。那时绝望的农民试图找出能表达他们苦难生活的词句。

  年轻的毛泽东并不理解,“教育要革命”对70年代一般的化学或物理专业的学生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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