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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人民代表大会的实用主义论调两个月内似乎就已过时。1975年春,冷风开始从“左”边刮来,它由一条新的毛主席语录煽起:“认真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也许人民代表大会的路线从未在政治局中取得过一致。持不同观点的同事们“按各自需要去领会毛泽东的指示”,毛泽东的缺席使他们比往常更加容易这样做,并且周恩来的患病又使得偏离这一路线增加了更多可能性。

  张春桥曾警告:“我们有些同志,组织上入了党,但思想上并没有入党。这听起来有点像一场新“文化大革命”的吹鼓手。这位上海“左”派人物猛烈抨击讲求实际的邓小平和周恩来,说他们“在青少年中鼓吹物质刺激的观点”,说物质刺激“像臭豆腐,闻闻很臭,吃起来很香”。

  张春桥的极左同伙姚文元也搬出了“文化大革命”的腔调。

  工资差别太大,金钱制度是资本主义残留下来的,它最终会灭亡。这位上海评论家预言,新的阶级敌人会利用这些邪念企图复辟资本主义。

  毛泽东给这两位上海人以鼓励:他们从毛泽东那里带来新的语录这一最最令人信服的、神赐钦差般的指示牌,此外还让其在自己身边照相。

  这场骤然间变得重要而又莫名其妙的“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运动”,带来的现实后果是工业出现波动。在杭州,分裂和武斗的情形极其严重,毛泽东同意派王洪文到这个湖滨城市去做调解,然而王洪文的出场反而恶化了形势。

  恰好这时克立总理访华,他看出周恩来权力下降的迹象。忍受疾病折磨的周恩来在医院的病床上说:“克立呀,你回去告诉所有的人,特别是你的儿子和孙子,中国永远不会侵略泰国。”

  “总理先生,”这位泰国领导人回答说,“这些话非常令人欣慰。”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探身向前要求周恩来亲手写下这一许诺。“我要把它复印几百万份,挂在我儿子和孙子的脖子上。让泰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事,这将是我一生中最有价值的收获。”

  “我的手发抖,”周恩来拒绝了,“我病得太厉害,写不了。出于面子上的原因,克立接受了周恩来的借口。这是克立在采访中告诉我的。不过我相信周恩来的勉为其难在1975年年中是因为政治的缘故。

  到了夏末,飘忽无常的“左”派刮起的冷风开始过去,金猴毛泽东要奋起千钧棒扫一下极左派。

  克立本人回忆他与周恩来会见的场面时说:“不像是一所医院”。周恩来戴着一枚毛泽东的像章。这在1975年是不同寻常的,即便在1971年“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四处泛滥时,我发现周恩来也仅仅佩戴一枚‘为人民服务”的徽章。1975年年中,克立总理拜见毛泽东时,邓小平、毛泽东关系显得有些紧张,“邓小平坐在一个很远的角落里,非常拘谨,庄重沉默,没说一句话。”在以一种友好的方式责骂了唐闻生之后,不可相信一个美国姑娘,毛泽东以恩赐的态度对邓小平点点头说:“他是对的,你可以相信他。”邓小平愉快地笑了笑。

  毛泽东赋闲了一段日子,在中国访问的圭亚那、莫桑比克和刚果的政府首脑都没有见到他。这之后,毛泽东在5月召集并主持了一次政治局会议。1457会上,他批评极左派搞宗派主义。张春桥、姚文元和江青都写信向这位愠怒的主席作检讨。

  这场道德剧上演时,邓小平着手安排自己的势力占据主导地位。“文化大革命”中清洗出去的官员们就像上班高峰时来往的乘客,纷纷官复原职。罗瑞卿是他们中不可忽视的一个人物,他是前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由于对苏联不够敌视,他成为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中第一位受迫害的高级官员。

  毛泽东作为仲裁者对邓小平的举动给予默许。他似乎扪心自问,在那些要拉自己下马的要人们中间,邓小平难道真的是最坏的一个吗?

  在部分新闻报道中,经济取代了思想观念而成为主题,邓小平提出的“安定团结,把国民经济搞上去”成了引人注目的口号,几如春天的“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号召一样。

  经济上讲究实效的风气在1975年秋达到高潮。这年召开过几次会议。在一次农业会议上,邓小平发了言,华国锋这位在湖南以抓农业起家的第二把手也发了言。

  江青也出现在主席台上,在人民代表大会上她没有当上文化部长,不过现在她倒是能够向农民推广其文艺主张。

  《人民日报》只发表了邓小平和华国锋的讲话,毛泽东不准发表他夫人的讲话。当华国锋把江青的稿子交给毛泽东时,毛泽东在上面批写道:“放屁!文不对题。讲话不要发,稿子不要印。”

  毛泽东还批评江青与美国学者罗克珊·维特克会谈。会谈中江青狂妄自负,极为放肆。当看到她对维特克表露政治上狂妄的谈话记录后,毛泽东勃然大怒。

  毛泽东对江青的感情强大到在中国政界引发两次巨大的地震。第一次是谴责“左”派,这把球传给了邓小平。第二次马上就要到来了。

  当毛泽东病体日衰,周恩来离职住院时,对来中南海访问的外国领导人来说,翻译们似乎成了关注的焦点。泰国总理克立于1975年7月与毛泽东会晤后写道:“他的嘴似乎跟不上他要讲的话,有时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克立走进毛泽东的书房时,“毛高声呼唤……他同我握手后嗓门更高了,直到女翻译、护士和所有的人都跑过来。”毛泽东的许多话连翻译都听不懂,他们转而求助于护士,有时护士也听不懂。“这时,就会找来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张玉凤来听清他所说的话。

  会谈结束时,克立总理赠送毛泽东一件礼物,毛泽东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像个孩子,摆弄着手中的香烟盒,直到有人把烟盒从他手中拿走,所有的机敏、知识和智慧,突然间都从他眼神中消失了。当我们握手时,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盯着我的头。”原来的毛泽东已不存在了。

  为了国外那些恼人的求见者,这位主席不得不被人从床上扶起来并穿好衣服。他下巴低垂,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他步履艰难,像是在踩高跷。他拖着疼痛的脚,摆动着不易察觉的僵硬胳膊,像是在活动人工假肢。然而,毛泽东并没有失去让外国人遵从他的能力。

  新西兰总理马尔登夫妇见过毛泽东以后说:“当我们驱车驶入紫禁城门内并被带去见他时,对我和塔玛来说,那真是一个令人敬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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