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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遇知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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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乡村,大片大片的草地,相距很远的木屋,每幢房子前都有用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6夏天日落后,我常喜欢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哼着我们那里一首古老的民歌: 把你那小板凳放在我身边咱们俩坐在一起, 我是这样爱你,一切都饶恕你,你的眼睛燃烧着我的心, 啊, 我知道,你准备好,要和别人逃跑…… 怎么样?我唱得还行吧?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对女人产生了神密的念头,我疯狂地爱一个我们那里的姑娘,她又漂亮又能干,为了她,我把父亲,家全扔了,和她跑到了伦敦。她待我不错,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她给我生了四个模样可爱的小大使。后来,我就去打仗了。她守着四个孩子熬过了战争,把我盼回来了,这时候、孩子也长大了,我也有了一份固定收入的工作,本来一切都平平安安……,可我忽然被鬼迷住了心窍,遇见了我现在的这个女人。”艾支顿停下来,留心看了看中国朋友的脸色,他知道中国人是讲究“家丑不外扬”的。 庆春这时已明白这个英国汉于是个什么都敢往外抖落的直肠子了。他虽然不大喜欢英国人在婚姻问题上这种见异思迁的态度,却也不驳朋友面子,而是友善地笑了笑。 艾支顿放心了,又说了下去:“她从美国来,出自名门。不过美国的名门可和英国大不一样。英国的贵族都有爵位,传了好几十代。美国人是有钱就有名。反正美国的名门就是‘爆发户”,不管他吧,总之这位美国小姐学问不错,人也挺帅。是个硕士,可能还想念个博士当当,不过到现在她也还是个经济学硕士。我嘛。是个无所不学的杂家。也许正是这点吸引了她。不过我问她是否爱我时,她只说:还凑合。就这样我们凑合到一块了。我突然发现了新的爱,我在她身上找到了那么多共同之处。现在,可以说,没她我简直活不下去。” “那你的夫人呢?”舒庆春猛咕叮冒出了一句。“她说她想杀了我,爱有时就是这样,不能全部占有你,就索性毁了你。 这我能理解。爱情的最大特点就是强烈的占有欲,就是自私,不过我并没被她杀掉。” 把受情肴得很神圣的舒庆春,对艾支顿这种赤裸裸的爱情观委实不敢苟同。下过艾支顿也不以为怪。 “后来,我这位原配春人告到法庭,当然句句属实,条条在理,法庭给我们判了离婚。我教书的那个学校以‘有伤风化’的罪名,把我的工作免了。” “你现在后悔了?”“后悔个屁,只是让老婆养活着,怪他妈不自在的。唉,对了,你今天就可以见见我的新夫人,我们那里刚好空一间房子,我看你就干脆撇过来往算了!怎么样?” 庆春本来也有心换换环境,艾支顿的提议也使他动了心。不过他提出房钱由他来出,艾支顿夫妇出伙食费。 艾支顿同意了,就这样,这对“相见恨晚”的朋友搬到了一起。 年轻的艾夫大人是个极要强的女子,她要去上班,要去追公共汽车,要去面包房,要去买菜,还要下厨房。总之,她是个事无巨细,全要亲自过问,容不得别人插手的女人。她又是个极热情而又有些天真的女孩子。如果牛尾汤里忘了放胡椒,或者黄油一时买不着,她会难过的眼泪直转。可最让庆春吃惊的,却是这位夫人的肚量,她居然和艾的前妻成了好朋友,两个女人经常坐在一起抱怨天下男人的薄情,而只是把她们共同爱着的艾支顿挑出了那些菏情郎圈子,下去谴责,这一点真是叫庆春叹为观止。艾支顿真是那号“有福之人不用愁”的主,他爱买书,爱吸烟。(次了还不行)还爱喝两盅。而这些开销则全部要年轻的艾夫人承担,包括支付前妻和孩子的生活费,这位美国小姐也真是不容易艾文顿还有一个特点,喜欢胡皱八扯。他经常指责庆春在性生活上的不开化,说中国人的保守性格表现在文学作品上,他根木不敢触及性爱…… 有一次庆春实在憋不住了,说:“先生,您根本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早在几百年前中国就有了《金瓶梅》这样的书!” “金瓶梅是个什么东西?”艾支顿感兴趣地问。“不是什么东西,是中国明朝的一本小说,写豪门权贵之秽德,贪官污吏之隐私,其中关于男女之间的性关系描写可谓淋漓尽致。” 于是庆春便滔滔不绝地从西门庆讲到潘金莲,从李瓶儿讲到蔡御史……只把个《金瓶梅》讲得出神入胜,最后,庆春把手一挥,问;“怎么样?你还能说中国人在这点男女私情上保守落后吗?” 艾支顿早被庆春的一番侃侃而谈说的目瞪口呆,半天缓过劲来,一拍大腿:“唉,惭愧惭愧,我对中国的文化真是孤陋寡闻,而且我敢说整个西方对古老中国的文化也是鲜为人知的。怎么样,舒先生,帮我一把,我们就把这本《金瓶梅》翻译成英文。” 艾支顿的诚恳使庆春觉得刚才自己那种咄咄逼人态度,有些过分了,可要把《金瓶梅》这样的“淫书”翻译成英文也实在难于从命,你要叫庆春一下子闯过千百年来中国人一直默守的道德界限,也是太难点;不过你要驳朋友面子,不帮忙事小,说不准他还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呢,最后,在艾支顿一再恳求下,庆春终于答应同他合译这本《金瓶梅》。不过他给自己立下了两条规定:一:绝不在译著上署名。二:绝不再和别人提及此事,尤其是自己的同胞。 舒庆春并没有和艾支顿合作到底,一九三九年四大本的《金瓶梅》出版时,舒庆春已是蜚声中国文坛的大作家了。不过艾支顿还是老老实实在英译本的扉页上写到;献给我的朋友舒庆春。并井在译者注里说:“如果不是他帮助我完成这部书的初稿,我当初根本没有勇气接受这件翻译工作。” 这事庆春一直藏着掖着,象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虽说有点窝憋了自己,可有一条,他觉得对得住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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