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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奕䜣出发前又把老王爷绵森叫到府上,请求指点迷津。绵森分析了当下情况,认为奕䜣必须先了解一下两宫太后的意图再作下一步行动。

  奕䜣说道:“从安德海传来的口信看,两宫太后为了与八大臣分廷抗争,有听政的意思,王爷以为如何?”

  绵森仔细地考虑许久才答:“我朝母后听政一事尚无前例,就是德高望重的孝庄皇太后也没有做到这一点,必须慎重行事,只有想出万全之策方可付诸实施。否则,会引起众忿的,不但八大臣反对,只怕其他官吏也不会赞成。”

  奕䜣为难了,“我和奕䜣均被大行皇帝排除在顾命大臣之外,无权参与皇上的内延之事,如果两宫太后不能听政,只怕大权旁落,幼皇受制于八大臣,后来想挽回恐怕就更难了。”

  绵森也认为奕䜣分析得在理,进一步说道:“如果一定需要两宫太后听政的话,你率先提出或两宫太后率先提出都不合适,最好是从下边各省找一得力人选上疏陈述两宫太后听政之事则较合适。”

  奕䜣点点头,“我把其中利害说与大学士周祖培,请求他出面做这件事。”

  “这样更好。不过,这上疏陈述太后听政之事最好是你离开热河后再进行,那样对你的安全十分有利。”

  奕䜣点头会意。

  最后,绵森又再三告诫说:“到热河后务必小心从事,不可操之过急,告诉两宫太后早早回銮京师,只有到京城才有可能真正达到听政的目的,因为我们的实力都在京师一带,热河行宫已经处于八大臣的掌握之中,在那里久留必无好的结果,劝说两宫太后要求八大臣扶梓宫回京,越早越好。”

  绵森又讲了许多应事的经验和措施,奕䜣都—一记在心里。姜是老的辣,绵森是自己的叔辈,见多识广,更得到宫廷争斗的策略,有他作后盾,奕䜣的心又踏实了许多。

  奕䜣星夜赶到热河。

  肃顺等八大臣听说奕䜣来了都十分吃惊,奕䜣无旨擅离京师重地这是需要治罪的,他竟敢目无王法,正好给八大臣一个借口。肃顺大笑道:“我本不准备将奕䜣治罪,只要他老老实实在京师呆着,放聪明一些,就网开一面,继往不究,谁知他自以为是直系亲王我等奈何不了他,便擅离职守,自投罗网,我等也不必客气。”

  肃顺等人在烟波致爽殿外迎住奕䜣,不待奕䜣开口,肃顺就喝斥说:“奕䜣大胆,无旨擅自出京,该当何罪,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慢!”

  奕䜣喝斥了前来拿他的人,“谁说本王是擅自出京,本王是奉旨行事,前来拜谒先皇梓宫,谁敢抗旨不让本王拜谒先皇梓宫。”

  八大臣都是一愣,他们是顾命大臣赞襄政务,没有他们的拟定何来谕旨。恰亲王载垣不相信地问:“请恭亲王拿出谕旨给我等看一看?”

  奕䜣取出两宫太后的懿旨,这可把八大臣气坏了,两宫太后竟敢瞒着他们八人私自准许奕䜣拜谒梓宫,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们也毫无办法,只得准许奕䜣人殿拜见梓宫。

  人们常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奕䜣走进大殿,一见大行皇帝的梓宫号啕大哭,一腔复杂的感情化成泪水倾泻而出。

  多年以来,兄弟二人由从小同读南书房一起骑马练箭,到后来为了争夺皇太子之位两反目成仇,后来虽然和好了,也是面和心不和,其间又几次不大不小的摩擦,兄弟之间相互猜疑,以致大行皇帝殡天之际连让他见上一面也没有,难道兄弟之间仇到了这种地步?

  八名顾命没有他奕䜣也就算了,为何连奕䜣也不让进入呢?奕䜣实在不明白大行皇帝生前复杂的心理。

  皇兄啊,想夺你皇位的并不是亲兄弟而是你最信赖的赞襄大臣!

  奕䜣想到伤心处又抑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声振殿堂内外,众人为之哭泣。

  待奕䜣拜谒梓宫之后,载垣十分不安地问道:“奕䜣奉旨来此,我们应该如何对待?”

  肃顺一听载垣提起奕䜣就有一种无形的恐惧感很是不满:“恰亲王,你为何怯奕䜣?他是亲王你也是亲王,他不是先皇认命的赞襄大臣,而你却是,你有什么值得惊慌失措呢?他有太后懿者,而我等有先皇遗诏,他奕䜣不过一个娃娃奈我何?”

  “我觉得奇怪,我等守卫如此严紧,那懿旨是谁送到京城的呢?”

  肃顺看看载垣,“我也奇怪,这事呢?莫非两宫太后痛打安德海是苦肉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以押解京师为名而暗自传递懿旨。”

  杜翰也是一惊,“如果真是这样,我等须小心从事呢?以防他们密谋陷害我等。”

  “就是不是那样送出去的懿旨也要小心,决不能在阴沟里翻了大船,要密切注意奕䜣的一言一行。”

  几人正说着,奕䜣擦干眼泪走了出来,眼睛已红肿。

  奕䜣还想再痛哭一会儿,把他心中的委屈全都哭出去,但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眼泪是毫无价值的。这才止住哭泣走了出来。

  他要求去拜见两宫皇太后和新皇上。

  八大臣当然不答应,这是他们最忌讳的。

  杜翰极力阻拦说:“大行皇帝刚刚崩驾,两宫大后如此年轻,你身为亲王应该明白叔嫂当避嫌疑的道理,何况太后居丧甚哀,不见外人。”

  肃顺也轻轻拍掌说道:“杜侍郎言之有理,请恭亲王去外延休息吧,一路奔走也辛苦了。”

  奕䜣本想出言顶撞几句,但他想起绵森的谆谆告诫,万事要谨慎从事,以忍为上,刀柄在心上不喊疼才真正叫忍呢?

  奕䜣用十分卑微的话请求说:“请八位大人高抬贵手,看在先皇的份上令在下拜见一下皇上吧,这是为人臣应该做,求求你们了。”

  奕䜣说着,急忙频频举手作揖。

  肃顺看着奕䜣如此卑微的神态心中十分高兴,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当初自己在奕䜣门下受他设使,自己整日向他卑躬屈膝,想不到今天是大名鼎鼎的恭亲王向自己点头哈腰的时候,真是十年河东转河西,肃顺怎能不高兴呢?

  尽管奕䜣几乎是有点侮辱性地向八大臣告求拜见皇上和两宫太后,仍不被同意。奕䜣有点恼火了,还想发作,那边有太监传出话来:“准恭亲王奕䜣入殿拜见皇上皇太后!”

  奕䜣冷眼包视一下肃顺,载垣等人,耸耸肩问道:“请几位大人陪同在下上殿拜见皇上和皇太后?”

  端华和载垣看看肃顺,肃顺好笑一声:“老六,你与两宫叔嫂相会,我等同去恐怕不合适吧?还是恭王自己去吧。”

  奕䜣哼了一声,昂然走进大殿。

  礼毕,奕䜣站了起来,见两宫太后比先前消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两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一身缟素。就连皇上也瘦了。

  两宫大后给奕䜣看座后,那拉氏就委屈地哭了起来,边抹眼泪边说道:“六爷,肃顺等八大臣弄权朝政,欺我等孤儿寡母,从不把皇上看在眼里,狼子野心日渐明显,特请恭王来此对策。”

  奕䜣也不停地擦眼泪,“请两宫太后忍受一时屈辱,从长计议。”

  “我们姐妹受点委屈倒也没有什么,只怕大清的江山被奸人所误,如何对起宾天而去的大行皇上和列祖列宗呢?”钮祜禄氏也满含泪水地说道。

  “以两位太后之见如何处理眼前的局势呢?”

  那拉氏轻轻举手作出一个“杀”的姿势。

  奕䜣沉思片刻说道:“只怕在热河无法行事,必须回到京师方可动手,这是关系到我朝生死存亡的大事,必须小心谨慎,各方面考虑周全,稍一不慎,一着失算全盘皆输,请两位太后先忍耐一段时间。”

  那拉氏有点着急了,“老爷,忍,忍,忍到何时才是尽头,只怕别人可不会怜惜我们的忍字,他们还以为我们姐妹好欺负呢?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会突然变故诛杀我们孤儿寡母取而代之呢?”

  钮祜禄氏也说道:“六爷不必犹豫,从肃顺等人的动机看,我等不杀奸人,奸人必然害我们。肃顺对六爷与七爷一向有隙,一旦让肃顺独揽大权,那还有六爷的活命,请六爷早下决心。”

  这话也是事实,只要肃顺掌了权奕䜣必定不会有出头之日,恐怕要比咸丰皇上对他还要残酷无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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