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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其次,是为胁迫清廷就范。当时慈禧虽然倾向依靠李鸿章谋求对外妥协,但因遭到义和团的反对和顽固派的掣时而不敢放手进行,以致“送使不实,剿匪不办”。遥望朝局,李鸿章心急如焚。他鉴于“内意无定”的现实,执意缓行。他抵沪不久,就接到张之洞所拟致上海各国领事电稿,其中说“康党”散布谣言,离间“两宫”,”诬谤”慈禧,“沪上华洋各报为之传播”;慈禧“素多善政,尤重邦交,岂有袒匪之理”;请严禁在中外报纸上“谤毁”慈禧。张之洞拟请李鸿章会衔发出,李鸿章婉言拒绝。李鸿章不但勇于在朋僚之间表明这种态度,而且敢于直言要求慈禧“效法禹汤,先下罪己之诏”。

  当然,李鸿章对慈禧并没有丧失信赖之心。当时荷兰公使克罗伯由京抵沪,告知各国公使拟让慈禧归政光绪。李鸿章表示反对,说“太后训政两朝,削平大难,臣民爱戴,此次拳匪发难,只恐祸起腋时,不得已徐图挽救”。他既为慈禧开脱,又与张之洞等共商对策。在维护慈禧统治地位这一点上,他们并无分歧。李鸿章无非是要敦促慈禧彻底转变态度,为议和铺平道路。8月2日李鸿章具折“密陈安危大计”,强调中外众寡、强弱悬殊,中国不能以卵击石,孤注一掷,应“立简重臣,先清内匪,善遣驻使,速送彼军”。

  当时慈禧依违叵测,一面派遣主战甚力的勤王将领李秉衡出京督师,抗拒八国联军进犯;一面任命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各国议和。刘坤一闻讯致电李鸿章说,“恭贺全权大喜,旋乾转坤,熙天浴日,惟公是赖。”李鸿章却显得比较冷静,知道朝局不变,所谓全权大臣,只能徒具空名,因而继续向清廷施加压力,要求切实作到“送使”出京和“剿匪”两层,否则“断非区区绵力所能胜任”。

  再次,是为了疏通外交渠道。李鸿章抵沪后,正值八国联军大举进攻,外交局势愈益险恶的时候。8月4日八国联军从天津出发分两路沿运河两岸向北进犯,于15日攻占北京。当时慈禧和光绪出逃。7月底8月初,俄国出动大军侵入东北。列强在占领北京、直隶和整个东三省之后,彼此之间猜忌倾轧、明争暗斗日益激烈。在华势力最强的英、俄两国和野心勃勃的德国,准备瓜分中国。俄国拉拢李鸿章,要派军舰护送他由沪赴津。英国反对李鸿章全权代表资格。德国特派陆军元帅瓦德西率领大军来华,为他争得八国联军总司令宝座,并拒绝承认李鸿章全权代表资格。美国重申“门户开放”原则,主张维持清政府原有统治秩序。面对这种局势,李鸿章通过各种途径,乞求各国停战议和。他的这种努力,隐含着一个明显的意图,就是争取各国维护清朝统治和承认自己作为情朝全权代表的资格。但是,各国都基于自身利益,“设词推延”,没有答应“各派全权议事”。

  8月底和9月上半月,中外形势发生了重要变化。慈禧在逃亡途中迫不及待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8月20日以光绪名义发布“罪己诏”。

  8月24日准全权大臣李鸿章“便宜行事”,命其“将应办事宜,迅速办理”,表示朝廷“不为遥制”。

  8月27日授奕劻“便宜行事”全权,令“即日驰回京城”,“与各国使臣商议事件”。

  8月31日添派刘坤一、张之洞为议和大臣,“随时函电会商”。

  9月7日正式发布“剿匪”谕旨,诬蔑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声称”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剂除不可”。

  9月8日电旨说“罪在朕躬,悔何可及”,令李鸿章“即日进京,会商各使,迅速开议”,此行“不特安危系之,抑且存亡系之,旋乾转坤,匪异人任。”

  与此同时,各国政府对清王朝的态度也渐趋接近,8月30日赫德电询海关驻伦敦办事处税务司金登干:“欧洲的意见如何,维持清室违是瓜分大清帝国?什么是必不可少的条件?”9月13日金登干复电说:“关于您8月30日电所提问题,各国显然仍拟支持满清皇朝,不主张瓜分。英国舆论主张维持光绪皇帝,给慈禧太后以个人安全,但反对英国政府承认她。至于俄国等则倾向于支持她。必要的条件包括惩办祸首、赔款、保证今后对各国友好等等。”

  鉴于上述情况,李鸿章认为北上时机业已成熟,因而于9月15日从沪启程北上。他原拟“借乘俄舰赴津”,但考虑到“天津进口须有各国保护接待,乃可畅行无阻。借乘俄舰易启猜疑”,因而改乘招商局“安平”轮,由一艘俄国军舰护送赴津。

  9月18日李鸿章乘“安平”轮抵达塘沽,在一群俄国军官的欢迎和保护下登岸。各国官兵对俄国军官“为什么对中国人如此尊重感到奇怪。”一个站在码头上的德国中尉因为俄国军官“穿上礼服欢迎这么个人物,非常粗鲁地表示莫名其妙。”李鸿章在会晤俄国陆海军司令时,既对俄国从北京部分撤军表示感谢,又力劝俄军暂缓进攻沈阳。19日李鸿章在俄军护送下到达天津。在他的住所担任门岗的“俄国卫队建立了很严格的制度,出入必须有出入证,以防止闲杂人接近他。”

  李鸿章一方面情愿地接受俄国的“特殊礼遇”,另一方面又欲盖弥彰地洗刷“亲俄派”的嫌疑。他在会见天津海关税务司、英人社德维时,询问赫德为什么没有遵照皇上的谕旨,“安排用军舰从上海接他到大沽”,而他本人已接到这样的谕旨。他表白说,如果赫德遵旨照办,“那么他也就不会由俄国军舰护送,因而引起他是亲俄派的流言了。”李鸿章还会见了德员德璀琳,德璀琳提醒他,瓦德西在谈判中将是一个主要人物。不久,瓦德西抵达天津,李鸿章急不可待地谋求与之会晤,但瓦德西却遵照德国政府指令,“对李氏之请求,每拒绝之。”借口“只管战事,不管交涉”。德国新任驻华公使穆默虽然在上海曾与李鸿章“来往两次”,但到津后,却拒绝与李鸿章晤谈。德国的目的显然在于拖延停战议和进程,为瓦德西“用武”创造条件。

  李鸿章在津暂住期间,还作了三件事。

  一是力促清廷进一步采取为停战议和铺路的措施。9月20日他以转达刘坤一、张之洞、王之春、袁世凯、盛宣怀关于争取早日议和建议的形式,电请清廷:感谢俄国允许从北京部分撤军,并请俄国劝说德国;趁德军尚未全到,优恤被杀的德国公使克林德;早商停战;早下“诚心悔过”偷旨。9月24日他电促清廷“议处”首祸诸臣,并将“端王逐出军机”。9月25日清廷降旨,允其所清,将“纵庇拳匪,启衅友邦”的诸王大臣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等“分别轻重加以惩处”;赐祭克林德;并向俄、德、日致送国书,希望“尽捐嫌隙”,“早定和议”。

  二是遵旨在津接任直隶总督。10月1日李鸿章遵旨在津“恭设香案,望阙叩头”,接受了由护督廷雍派人送到的钦差大臣及直隶总督关防、盐政印信。这位年垂八旬、饱经沧桑的大吏,在曾坐镇25年而又调离数载的督署重接大印,自然会感慨万千。据说,李鸿章到天津后,目睹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这一名城重镇残破不堪的景象,联想到“国破家亡”的艰险局势,不觉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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