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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1899年夏秋刘学询经清廷钦派赴日,明为考察商务,实则前去谋刺康、梁,后人李鸿章幕府,成为其机要幕僚。梁启超说:“刘豚为肥贼军师,必竭全力以谋我。恐其必生多术,以暗算我辈。”因此必欲诛之而后快。自称“康党”而又“奉懿旨捕康、梁”的李鸿章,既不敢违抗拿办康、梁的懿旨,又不愿与康、梁彻底决裂,于是历史呈现出复杂的情景。李鸿章一面“奉职而行”,逮捕保皇党人罗赞新等3人家属,并请英国外交部电饬新加坡、香港总督及驻华各口领事查拿拘禁保皇党人,力图防止保皇党人以港澳为基地,在广东掀起“武装勤王”风潮;一面“曲为保全”,预留地步。

  早在2月11日清廷就命令李鸿章铲平康、梁在广东本籍祖坟,“以儆凶邪”。但是,李鸿章迟迟不动。3月26日总署责问李鸿章:“平毁康逆坟墓一事,如何办理,迅速电复。”李鸿章当即复电总署说:“新党”在香港订做“勇衣”、“战裙”,“名为新党勤王,实欲袭城起事”,联系的“会目甚众”,筹集的“会银甚巨”。“惟虑激则生变,平毁康坟似宜稍缓筹办。”慈禧对李鸿章的态度颇为不满,常驻北京的李经述等闻讯后立即通报其父,说“内意甚忌‘新党勤王’四字”,“深以缓平坟一语为不然”。事实确系如此,慈禧怒斥李鸿章“语殊失当”,警告说“倘或瞻顾徬徨,反张逆焰,惟当李鸿章是问”。

  李鸿章无奈,只得平毁康有为祖坟。不仅如此,李鸿章还暗中与康、梁书信往来。他在接到梁启超信后,曾请他的侄婿孙宝諠代复一书。李鸿章还特地“使人问讯”康有为。凡此种种,博得了康有为一分为二的评价:“公向来既无仇新党之心,而今日乃有显仇保皇之事,在名义则不正,在时势则非宜”;并终于软化了梁启超的强硬态度。4月12日,梁启超致函康有为说:“得省城不必戕肥贼,但以之为傀儡最妙。”至于刘学询,他们还是坚持除治,不稍宽恕,认定“豚子不宰,我辈终无着手之地”,此事“与吾党绝大关系,虽多费亦当行之”。刘学询和李鸿章的地位与用处毕竟大不相同。并且,就个人恩怨而言,康、梁与刘学询势不两立,因为刘学询一直自告奋勇充当谋杀康、梁的凶手,而康、梁与李鸿章之间关系的紧张与缓和,则主要取决于政治的需要。

  李鸿章与以孙中山为首的兴中会的关系,颇为微妙,甚至富有戏剧性。这主要表现在关于“两广独立”的筹议上。

  李鸿章与孙中山的关系,可以追溯到甲午战争之前。1894年6月孙中山千里迢迢从广东赶赴天津,上书李鸿章,幻想借助李鸿章“仿行西法,以筹自强”。孙中山所以寄希望于李鸿章,不仅由于李鸦章是洋务派的旗帜,号称“识时务之大员”,坐镇北洋,遥执朝政;而且因为李鸿章是孙中山就读的香港西医书院的名誉赞助人,提倡西洋医学教育,主张“使西方科学之利益,霑惠于中国医学之实用”。但是,李鸿章既未接见孙中山,也没有理睬其书中主张。孙中山在上书碰壁之后,“抚然长叹,知和平之法无可复施”,始决志走上革命道路,创立兴中会,把推翻封建的清朝政府和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结合起来,并决定于1895年童阳节在广州发动武装起义。

  当时与孙中山有同邑之谊的刘学询“事先亦略知情”,特地向孙中山透露广州有巨额“闱姓”饷银“大可取作军用,借以表示好感”。孙中山在乙未广州之役失败后亡命海外,积极争取康有为、梁启超等联合救国。1899年夏秋刘学询乘访日之机,在东京秘密会见孙中山,企图离间孙、康两派,并交换对时局的看法。刘学询返国3个月以后,成为商务大臣李鸿章的部属。李、刘合谋诱骗孙中山对付康有为,孙中山洞悉其奸,置之不理。李鸿章移督两广后,刘学询作为心腹幕僚护持左右,在策划“两广独立”中主动为李鸿章和孙中山搭桥。

  1900年春夏之交,义和团运动在北京、天津、保定三角地带迅速高涨起来。义和团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采取武装斗争的形式,锋芒直指外国侵略者。外国驻华公使胁迫清政府扑灭义和团反帝怒火。清朝统治层从上到下,对义和团一直存在着“剿”与“抚”的分歧。洋务派认为“‘助清’者实为清优,‘灭洋’者益增洋衅”。顽固派则表示“赞助”,企图控制、利用义和团,“扶保大清不坏”。凌驾于洋务派和顽固派之上的慈禧,在“剿”与“抚”之间摇摆不定。

  面对这种局势,以孙中山为首的兴中会决定“布背水之阵,以求一战”。孙中山明确指出“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与华南人民商议,分割中华帝国的一部分,新建一个共和国。”为此,孙中山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方针,一面联络三合会等准备在广东发动起义,武装夺取政权;一面根据何启、陈少白的建议谋求与粤督李鸿章合作,争取两广独立。5月底6月初,“素与兴中会关系密切”并与香港总督卜力“甚为相得”的香港立法局议员何启,向中国日报社长陈少白献策,“借重香港总督之力,劝李鸿章独立”,而由孙中山“率兴中会员佐之”。陈少白深表赞同,立即函告孙中山。刘学询也闻风而动,对李鸿章说:“如傅相有意罗致”孙中山,他“可设法使即来粤听命”。

  李鸿章没有明确表态,只是“颔之”而已。于是,刘学询便写信给孙中山,说李鸿章“因北方拳乱,欲以粤省独立,思得足下为助,请速来粤协同进行”。孙中山虽然并不相信李鸿章“能具此魄力”,但却认为”此举设使有成,亦大局之福,故亦不妨一试。”其实,孙中山怀疑李鸿章是不无道理的。当时义和团尚未大批涌入京师,顽固派尚未左右朝局,八国联军尚未组成,香港总督卜力在外休修尚未介入。在这种形势下,说李鸿章“欲以粤省独立”,于理于势,均属虚妄。

  直至6月10日即孙中山从横滨乘船赴香港的前1天,李鸿章在接到赫德来电之后,才感到“大局危甚”。是日,赫德以“急密”电通知粤海关税务司庆丕,让其“立即往访李鸿章,向他说明此间局势极端严重,各国使馆都害怕受到攻击,并且认为中国政府即使不仇外,也无能为力,如果发生事故,或情况不迅速改善,定将引起大规模的联合干涉,大清帝国可能灭亡。……我请他电告慈禧太后,使馆的安全极为重要。

  对于所有建议采取敌对行动的人都应予驳斥。”庆丕接电后立即去见李鸿章,李鸿章“看了电报之后,很诀就了解了整个局势”,并立即按照赫德的意见电奏清廷。次日,李鸿章致电盛宣怀哀叹“国事太乱,政出多门,鄙人何能为力”,请他续报朝局近况。

  在此之前,李鸿章企图罗致孙中山以消除武装起义的威胁是可能的,与之合作搞“粤省独立”,却只能是刘学询和何启的想法。当然刘、何的这种想法也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广州和香港官绅急于防止变乱、安定秩序、维持既得权益的反映。

  6月17日孙中山僧杨衢云、郑士良及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等乘船抵达香港海面。李鸿章派曾广铨率“安澜”号兵轮来迎,邀请孙中山、杨衢云2人“过船开会”。这时,孙中山得到“香港同志报告,知李督尚无决心,其幕僚且有设阶诱捕孙、杨之计划,更有谓刘实为主谋者,故不欲冒险入粤”,仅派享有治外法权的宫崎、清藤幸七郎、内田良平三位日本友人代行赴会。当夜10点多钟,宫崎等3人被接至刘学询的公馆,即时与刘学询开始谈判,曾广铨担任翻译。谈判至次日凌晨3点结束,宫崎一行即时“乘暗夜回转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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