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李鸿章传 | 上页 下页


  这是《二十自述》诗中具有代表性的两首,作者孤芳自赏、受宠若惊和追逐功名而仕途蹉跎的悲喜交集的心境,跃然纸上。

  人生惟有青春好,世事须防白首催。
  万里请缨终子少,千秋献策贾生推。

  作者决意克服“因循”积习,珍惜青春年华,“辛勤读五车”,争作像西汉终军、贾谊那样弱冠扬声的人物。

  1843年李鸿章在庐州府学被选为优贡。时任京官的父亲望子成龙,函催鸿章入都,准备来年顺天乡试。鸿章谨遵父命,毅然北上,并作《入都》诗10首,以抒发胸怀。

  一肩行李又吟囊,检点诗书喜欲狂。
  帆影波痕淮浦月,马蹄草色蓟门霜。

  故人共赠纯仁麦,荆妇同持陆贾装。
  自愧长安居不易,翻教食指累高堂。

  鸿章首次离开故乡,奔赴首都,欣喜欲狂。夫人周氏(何时结婚待考)帮助打点行装,亲朋挚友馈赠饯行,离思深情,悠然不尽。告别庐阳八景之一的淮浦春融,在满天霜华的季节到达地处华北平原的蓟门,沿途泛舟策马,观赏波光草色,令人心旷神怡。但当发现京中薪桂米珠而家庭经济拮据时,愁怅抑郁之情又油然而生。

  《入都》诗其余9首的主题,一是决意争取科举功名,二是希望访求师友。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吏,三千里外欲封侯。”

  “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

  “即今馆阁须才日,是我文章报国年。”

  “马是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
  篇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

  “他日燕台南望处,天涯须报李陵书。”

  鸿章的留别诗,以依依惜别的心情,缕述了昔日共战名场的情景,勉励好友立志蹑金鳌夺龙头,期望大家一如既往,心心相印。

  鸿章这时虽有几位共战名场的朋友,但却没有结交过著名的文人学士,及至从乡野进入作为清朝政治文化中心的北京,才交游渐广,视野开阔,并因得到名师指导,学术水平有了明显提高。

  鸿章抵京后,先住安徽会馆,后移居狮子胡同马文虎家。鸿章在《享母》函中说:“马君温厚诚笃,年逾五旬,精神尚矍铄,评阅诗文,则高谈阔论,竟日无倦态,与男意气相投,足堪告慰者也。京中繁华富贵之气,触目皆是。惟男作客此间,万不敢背庭训而稍涉浮华也。”鸿章抵京不久,便以年家子进谒曾国藩。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以戊戌翰林供职京师,与鸿章父亲为戊戌同年。1844年鸿章应顺天恩科乡试,“三场文墨,差堪自满”,结果中试第48名举人。鸿章致函瀚章等说:“北闹中试,蒙曾涤生夫子荐馆于何仲高幕府”,“居停系初年翰林,学问渊博,晨昏清讲,实获吾心。公子亦少年好学。”“安砚此间,差堪告慰。”

  鸿章一面教授居停公子,一面准备会试。当时在京“各地应举文人,组织文社于九条胡同三号,慕曾涤生夫子之名,请渠出任社长,社规每月应交文三篇、诗八首。”鸿章通过这个文社既同各地士子交游问学,又经常向曾国藩请教诗文。1845年鸿章参加恩科会试,曾国藩出任本科会试同考宫。鸿章虽然会试落第,但诗文却博得曾氏青睐。鸿章在《禀母》函中说:“初次会试,男以诗文受知于曾夫子,因师事之,而朝夕过从,求义理经世之学。”后来曾国藩曾对瀚章说:“令弟少荃,自乙末之际(指1845、1846年),仆即知其才可大用。”

  曾国藩曾从理学大师唐鉴、倭仁、吴廷栋等讲习理学,向治古文经学、精通考据的刘传莹请教考据学,并承袭桐城派姚鼐之说而治古文,“务为通儒之学”,在士林中颇有名气。他认为“为学之术”有四,即义理、考据、辞章和经济。其中“义理之学”处于首要地位,“经济之学”包括在“义理”之内。“义理之学”讲的是“明礼”、“遵礼”、“守礼”,“经济之学”则是以礼经世治民,实行“礼治”。“辞章”是用以载道,阐扬“义理”的。“考据之学”即汉学,原本是“义理之学”,即宋学的冤家对头。他主张“于汉宋二家构讼之端,皆不能左袒以叩付一哄”,应“兼取二者之长”,以汉学作为充实宋学的工具,以考据作为“明礼”的手段。鸿章说曾国落“为学研究义理,精通训诂;为文效法韩、欧,而辅益之以汉赋之气体。其学问宗旨以礼为归。常曰:‘古无所谓经世之学也,学礼而已。’”曾氏“规切友朋,劝诫后进,一以此意竟竟焉。”

  由此可见,李鸿章先后就学的四位导师:文安、仿仙、徐明经和曾国藩,学术见解依稀相似,因而他所受教育是一脉相承的。李鸿章受业于曾门后,发愤攻读经史,以“求义理经世之学”,并“习制举文”。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丁未)鸿章再次参加会试,出场后给母亲写信说:“男春闱仍应经试,此番文墨,较上科稍为遂心,不稳能侥幸否?前日偕诸好友游通州,返京启蒙上皇恩泽赐游北海。通州天然胜景,北海以匠工争巧,眩人耳目,履其地竟流连不忍去也。”稍为遂心的文墨和赏心悦目的美景,相映成趣,使鸿章飘然若仙了。

  不出所料,鸿章果然脱颖而出,列为二甲第十三名进士,朝考后改翰林院庶吉士。此次会试正考宫潘世恩,副考宫杜受田、朱凤标、福济等,座师孙锵鸣。是科状元为张之万。是科同年有不少是曾门弟子,鸿章感叹道:“诸好友均高中,曾夫子门下可谓盛矣。”曾国藩在丁未科进士中,对李鸿章、郭嵩焘、帅远、陈鼐四人非常器重。他致函李瀚章说:“丁未馆选后,仆以少荃及筠仙、帅逸斋、陈作梅四人皆伟器,私目为丁未四君子。”

  鸿章春闱告捷,文安欣喜若狂。1846年因鸿章袒父殿华去世,文安丁优守制,从京城返回家乡,不久入浙江学政赵光幕。喜讯传来,文安喜而赋诗:

  年少许交天下士,书香聊慰阿翁期。
  天恩高厚臣家渥,不愧科名要慎思。

  文安看到丁未会墨后,对鸿章“首艺入选”所表现出来的才华,颇感自豪,并击节赞赏:

  少年气象自峥嵘,翘秀居然荷匠成。
  老辈传衣原特识,儒生报国在和声。
  品题尤重师庭誉,文字先邀海内名。
  盛世辟门资拜献,要恩什帛有殊荣。

  翌年,文安服丧期满,重返北京,从此约有5年光景,文安与鸿章同在京城做官。1850年庶吉士散馆,鸿章以成绩优异而改授翰林院编修。他在《禀母》函中说:“挂榜之日,男托大人洪福,名列二院编修。男出辞馆席,承何公(仲高)至诚款留。故席虽辞,仍安身幕府。现已入院视事。”中进士、做翰林,是鸿章“少年科第”的顶峰,在仕途上“一路扶摇”的起点。翰林院是朝廷储备人材之地,掌管朝廷制浩、文史修撰一类工作。“翰林官七品,甚卑,然为天子文学侍从,故仪制同于大臣。”按清制只有翰林出身的大臣,才能人阁为大学士,死后乃得溢文。“故论者终以翰林为清品云”。从1851年起,鸿章累充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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