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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举国的百姓寻找了七七四十九天,依旧没有找到该女子,国王便彻底绝望了。他恹恹地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凄黄的圆月,心中十分孤寂。正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还未待他将身子坐起,那门扇竟缓缓地开了,跟着就闪进一个女子。他侧目看时,一下子就惊喜地蹦起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天天想、夜夜盼,全国百姓找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女子。女子依旧像先前一样,依旧腮上挂着羞色,依旧那么媚媚地看着他,国王便一把将她搂到怀里……

  从此国王,便无心料理朝政了,每天都耽于香气飘浮的美色之中。这样一来,国家也渐渐衰败下去,百姓的日子愈发艰难了。

  这一日都城出现一位人面狮身的人,要求觐见国王。

  国王得到禀报后,感到很有意思,随之便召见该人。

  狮身人见了国王后,深深施得一礼,之后便说:“国王,我今日来此,就是向您禀报一件事情!”

  “请讲!”国王十分傲慢地说。

  “国王,恕我直言,你身上已经充满了晦气!”

  “晦气?什么意思?”国王瞪圆了眼睛。

  狮身人眨了眨眼睛说:“就是说国王身旁已经潜伏下了魔鬼,它或许每天都在吸你的血液,吸你的骨髓。所以你的面色才晦气!”

  哈哈哈!国王听罢大笑起来:“真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魔鬼,我身旁哪来的魔鬼?”

  “国王,你前不久娶的那女子,就是魔鬼,她就是罗刹国的一罗刹女,她本来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可却变成美女来到你身旁,就是来害你的!”

  “这怎么可能呐!这怎么可能呐!”

  “国王,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要再说了,你还不快给我退下。”

  无奈,狮身人看了看左右的文武大臣,只得悻悻地退下了。

  果然不出狮身人所料,第二天清晨,当人们还沉睡在梦乡中的时候,王宫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侍卫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国王、王后、宫女等都倒在血泊中。罗刹女已经不见了……

  这样一来,大臣和众百姓就极折服狮身人的智慧,便请他来做国王。狮身人见人们这样信任他、看重他,十分感动,也没再推辞。他做国王后,于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灭了罗刹国的全部魔鬼。

  这一下,使得全国的百姓越发钦佩他、敬重他,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人们就将国名改为“狮子国”。

  曼殊是在赶往“狮子国”的途中听到这一传说的,静目沉思,他非常敬重传说中的狮身人,同时又非常鄙视那个年轻的国王,他觉得他酷似宠爱杨贵妃的李隆基。于是他便想起了白乐天的《长恨歌》,想到此,便操起一截树杈,在细如齑粉的沙地上,大书起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思泽时。
  云鬓花颜玉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
  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
  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
  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
  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

  写毕,他看着黄沙上的大字,觉得十分有趣,扔掉手中的树杈,大笑起来,于是向前走去。

  傍晚时分,他歇息在一个叫“浸”的部落。

  这个部落实在太偏僻了,四周有群山遮挡,茂林覆盖,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这里会有人家。部落的人见到他这个远方的客人,异常热情,拿出最好吃的东西款待他,拿出自酿的米酒让他喝。席间,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锣鼓和歌舞的声音,他便很奇怪,问部落的酋长:“这是干什么?”

  酋长说:“我们这里又有一个老人要升天啦!”

  “升天?”曼殊很不解。

  酋长见他这样惊异,便放下了碗筷,说:“走,你亲眼看看就知道啦!”

  于是,他和酋长从屋中走了出来。

  只见在一个宽阔的空场上,筑起了一座大约能有20米高的台子,台上摆满了鲜花、绿草。台下围满了柴草木头。

  当!当!当!

  伴着三声锣鼓响,赤着上身的人们跳起了部落舞。开始的舞步,还有些轻柔舒缓,渐渐随着情绪变化便狂欢起来,人们的动作,有的像奔腾的雄狮,有的像雀跃的猿猴,有的像欢快的斑马,有的像疯狂的野牛……狂欢进入高潮的时候,台子四周的柴草便点燃起来,熊熊的火焰刹时将天际照得通明,将人们的面庞都映成了红色。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台上出现了,他两眼明亮,面带喜色,蓬蓬松松的胡须几乎无法看清他的面孔,他先是跪了下来,东南西北磕了四个头,随之又拜了拜天,拜了拜地。

  然后又站起身来,在台上狂欢起来。边跳边唱:

  你问哪里生来哪里长,
  哪生哪长有家乡。
  深山生来老峪长,
  鬼门关最后有家乡。
  南海来了起乌云,
  北海来了刮怪风。
  刮倒上方娑萝树,
  刮倒上方太阳山。
  刮得南海翻白浪,
  刮得北海水不清。
  刮得大树连根起,
  刮得小树不留根。
  刮得瓦房不落叶,
  刮得草房起灰尘。
  今日怪风又来到,
  我愿趁此离凡尘。
  离开凡尘进天堂,
  永远才是幸福人。

  唱到这里,他几乎呈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双臂乱挥,双腿狂蹦,满头的白发也都一起一伏地飞旋,蹦着蹦着,猛听得一声惊叫,老者便扑通一声栽到了火焰之中,随之传来一阵撕肝裂胆般惨叫。

  奇怪的是,跳舞的人们非但没有一丝悲痛,反倒狂欢得越发热烈了。

  “升天啦!”人们欢呼着。

  “升天啦!”人们狂叫着。

  “看到了吧!”酋长瞅了曼殊一眼说:“这老人就升天啦!”

  “升天?”曼殊十分惊恐。

  “是啊。”酋长说:“我们这儿老人到了岁数,都要升天的。”

  “多大岁数?”

  “六十岁!”

  “啊啊!”曼殊表面应承着,内心里却十分惊惧。暗想这太可怕了,这是一种什么习俗啊!

  第二天,他和酋长连个招呼都没敢打,就匆匆上路了。以后他每每想起那个部落,想那熊熊的火焰,心中就一阵战栗。

  抵达斯里兰卡后,他住在了锡菩提寺。寺中袅袅的香烟,悠远钟声,使他产生一种步入佛道的感觉。就在他要潜心研磨经法的时候,由于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将他原来的梦想又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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