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历史小说 > 安德海 | 上页 下页
一七七


  安邦杰此时还想狡辩,丁宝桢大吼道:“吃玉器,穿古玩吗?还不从实招来,大胆刁民,竟敢抵赖!”

  安邦杰蔫了,他没什么好说的了。丁宝桢令差人又把管家黄石魁押了上来。黄石魁平日里忠于主人安德海,但背地里专干有损安德海的事情。安德海的一妻一妾都是由他一手“承包”的,都是他的情妇。安德海作为一个太监却为所欲为,享受着荣华富贵,黄石魁看在眼里,早就气在心里了。此时,他恨不得马上处死安德海。但多少年来,自己也帮着安德海干了不少坏事情,要想使自己免于重罚,此时必须彻底交待安德海的罪状,以求得将功补过,争取宽大处理。

  “小的黄石魁有礼了。”

  黄石魁刚被押上来,便向了宝桢行了一个大礼,以示自己是顺民。

  王心安说了一句:“抬起头来,听老爷问话。”

  “是,只要小的知道的,一定全坦白出来。”

  黄石魁的表现引起了安邦杰的极端不满,安邦杰气得一跺脚,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

  黄石魁并不在意安邦杰对他的指责,他心里明明白白,既然丁宝桢敢拿安德海,他丁宝桢就一定不会放过他。反正安德海是死定了,何不搬起一块大石头,将他砸得死死的,省得以后报复自己。

  “黄石魁,安邦杰说,你们出京时带的89口大木箱子,是供40多个人沿途生活所用,他说的是事实吗?”

  黄石魁直摇头:“不对,不对,那箱子里装的全是古玩字画、珍奇玉宝。临行前,安德海令小的帮他装箱子,小的受雇于他,不敢不从呀。

  小的看得可清楚了,全是些宝物,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安德海说沿途自然有人送吃的、穿的,到了苏杭,绫罗绸缎任意拿,哪里还用得上从京城里带衣服。”

  “那你可知道,安德海哪儿来的这么多宝物,他把宝物带到南方干什么?”

  安邦杰狠狠瞪了黄石魁一眼,示意他千万不能说,可黄石魁装做没看见似的,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哪儿来的,还不是……”

  “全是他买的,打算带到江南送朋友的。”

  安邦杰抢在黄石魁的话前面,大叫了这么一句。

  “放肆,谁叫你开的口,小心皮肉!”

  王心安喝斥了安邦杰,安邦杰只好默不作声。黄石魁望了望安邦杰,又望了望丁宝桢,继续说道:“大部分字画和古玩是从宫中弄出来的,有主子赏的,有其他太监偷了又卖给他的,也有他自己偷的,小部分珍宝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他准备带到南方全卖掉。他曾说过,天高皇帝远,宫中的宝物在江南出手没有什么危险。”

  丁宝桢咬牙切齿了:“好一个蛀虫。”

  一直到晚上,才初步审讯了一遍。退堂后,丁宝桢、王心安、程绳武到了后院花厅,他们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监竟如此之猖狂,所作所为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丁宝桢发出肺腑之言:“治平、绳武,多亏你们二位智捕安德海,不然,万一让他逃脱,出了山东境内,何以再捉住他!这种不法之徒,把他留在世上,只能是祸患。”

  王心安忿忿地说:“在下早听说京师皇宫有个小安子,此人为非作歹,平日里踩在王公大臣的头上,连皇上、六王爷,他都不放在眼里,京师王公大臣一提起小安子,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的。这个阉狗是活腻了。”

  程绳武也附和道:“丁大人,你的魄力真令绳武钦佩。天津、沧州没有一个敢动他的,一到了山东,你便盯上了他,掌握了安德海不法的证据,又紧锣密鼓,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此乃英明之举也!”

  丁宝桢谦虚地摆了摆手:“圣上英明也!”

  三个人对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哟,肚子饿了。”

  王心安忽然感到肚子饿了,刚才在大堂之上,他怒不可遏踢了安德海一脚,又怒吼了几句,所以消化得比程绳武快。程绳武一看天已黑了,便起身告辞。丁宝桢一手拉一个:“两位今天就别走了,我丁宝桢作东,咱们喝上几杯,一来庆祝初战告捷,二来给两位解解多日来的疲劳。然后睡个好觉,明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呢!”

  三个人有说有笑,一同端起了酒杯。

  八、人头落地

  【六百里加急到了济南衙门府,丁宝桢果断地决定连夜斩了安德海。一声令下,安德海终于结束了他丑恶的一生。】

  自从谕旨发出后,恭亲王总是忐忑不安的,杀小安子虽是小皇上的意思,但毕竟是自己连夜召集宝銮、文祥、李鸿藻等军机大臣在军机处等候,共同商议后拟的旨呀。西太后的脾气,他奕訢一清二楚,西太后若要怪罪下来,第一个难做之人就是奕訢。

  同治皇帝是她的儿子,她一定会原谅他,东太后在她之上,西太后也不便责难于她。

  可恭亲王正是西太后发泄怒火的最合适不过的对象。幸亏李莲英想了个计策,让恭亲王的女儿荣寿公主先进宫,在干娘西太后面前为自己圆圆场。女儿回到王府,告诉阿玛皇额娘的气已消了一大半。

  奕訢左思右想,总觉得早晚要进宫见西太后一面,硬着头皮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恭亲王早已暗自下了决心,无论西太后发多么大的火,自己只管默不作声,任她发泄,这是最好的办法。主意一定,恭亲王带着几分不安到了储秀宫。

  “太后吉祥,奕訢给太后请安了。”

  恭亲王一条腿跪下,又垂下一只手,给西太后恭恭敬敬请了个安。

  西太后不阴不阳地说:“老六啊,怎么今天有空来看哀家啊!”

  恭亲王小心翼翼地说:“臣前几日忽感风寒,不能亲自来看望太后,特差大格格代臣问安。太后好些了吗?”

  西太后白了恭亲王一眼:“还好,还没被气死。”

  恭亲王心里明白,西太后还在为安德海的事情生他的气,他只有默不作声。

  “老六啊,你们瞒得我好苦,人人都认为我偏袒小安子,其实,他有违祖制,我怎会护着他呢?”

  恭亲王听西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心中暗暗高兴,心想:“你给自己找台阶下,我也不去点破你。只要你不阻拦这件事,不责罪于我,就阿弥陀佛了。”

  “圣旨几时发的,快该到济南府了吧。”

  “回太后,按正常情况,昨天就到济南了。”

  西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既包含了对安德海的怜爱与惋惜,也包含对众人孤立自己的感慨。她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唉,小安子的人头可能已经落地了。”

  “啊”的一声惊叫,接着便是打翻烛台的声音,人们寻声望去,只见西太后的贴身宫女庆儿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庆儿失神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刚才,庆儿正在擦烛台,这几天,她的右眼皮一个劲地跳个不停,她总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恭亲王刚进来,庆儿就有意地慢慢腾腾地边擦边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倒不是庆儿不守规矩,实在是她太担心于哥哥安德海了。前几天,小皇上、东太后、荣寿公主一个个都来过了,他们神色不太对劲儿,仿佛主子生了很大的气。更令庆儿吃惊的是,这几天来,宫中有一种特别凝重的气氛,太监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在议论什么,可是,当庆儿走近时,他们便挤眉弄眼,默不作声了。

  储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知道庆儿是安公公的干妹妹,两个人的感情很好,所以,人们不愿把安德海在山东出事的消息告诉庆儿。今天,庆儿无意擦烛台,却有心听奕訢与西太后的对话,听到西太后一句“小安子的人头可能已经落地了”,她不禁心头猛然一缩,手一哆嗦,打翻了烛台。

  西太后勃然大怒:“大胆的婢女,不要命了。”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