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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2.动物学研究

  亚里士多德生物学的大部分研究工作是在公元前347年至前335年这一游历时期完成的,即基础性工作是在阿索斯和累斯波斯进行的。从著作中不时出现的地名看,当时观察研究的地区是爱琴海东部海岸。

  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研究的重点是动物学。动物学著作主要是《动物志》和《解剖》。《动物志》保存下来,流传到今;《解剖》一书已失传,从题目上看,可能是研究动物内在结构的。

  《动物志》详细地研究了动物的各个部分、繁殖方式、饮食、习性等。内容广泛,资料丰富,希腊人所见到的每一种动物都作了研究,并有详尽的描述,有些种类还相当恰切。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研究,首先从人开始,“首先,让我们研究人的构成,正像人们检验货币时总是采用他们最熟悉的标准一样,在其他情况下亦是如此。人毫无疑问是我们最熟悉的动物。人的各部分感官可以非常清楚地观察到,尽管如此,为了不至于破坏各部分之间的合适的排列次序,为了依赖感觉也依仗理性,我们必须描绘他的各个部分——首先是器官部分,然后是非复合的单纯部分。整个身体可以划分成这样一些主要部分:头、颈、躯干、两只手、两条腿”。(《动物志》)

  从人开始研究,是因为人是大家都熟悉的,便于与其他动物作比较。亚里士多德意识到他所说的许多内容是人们都知道的,所以讲的具体、明了。说人的头和躯干之间长着脖子,似乎是多余的话,但为了作完整的叙述,还是去说。说完简单的,“多余的”,下面的就是专业性的了。如讲到章鱼,就不是人人都清楚,而是专业研究了。他说,章鱼的触肢既用作当脚又用作当手,它是两只位于口腔上用来抓食物的东西。后面的触手是非常尖细的,只有一个呈白色并在末梢分叉,朝腕背展开。

  腕背是吸盘另一侧的光滑的平面,章鱼用它来交配。在液囊前端和触肢的上方有一个空管。它就用这个空管排出摄取食物时从口中进入液囊的海水,并使空管左右移动,来放出墨汁。它按照那称为“头”的方向伸开一条腿作斜向游动,当它以这种方式游动时,它能看到前方(因为它的眼睛在顶上)。它的嘴在尾部。只要这种生物还活着,它的头就是坚硬的,好像膨胀了一段。它用触肢的下方捕捉和保存物件,腿脚之间的薄膜是完全伸展开的。倘若它到了沙滩上,就不能再保存它所捕捉到的物件。(《动物志》)同时,他又把章鱼与其他头足纲动物,如墨鱼、蝲蛄等,作了比较,并对其内脏作了细致的描绘。这说明他作过认真仔细地解剖。他的有些描述,如章鱼的交配方式,直到19世纪才被证实。

  《动物志》是一部科学著作,严肃而认真,但也有缺欠。国外一些学者对此作了分析。

  第一是认为亚里士多德的研究常有粗糙不准确之处。一个例子是关于昆虫的交配。他不止一次地断言在交配过程中雌性的苍蝇把输卵管或一根丝状体向上插进雄性苍蝇体中,“倘若把正在交合的苍蝇分离开,你就可以十分明白地看到这一情况”。(《动物志》)事实并不如此。另一个例子是,他在对野牛作了真实但多少有点含糊的描绘以后,注意到由于人们经常搜捕它以享受美味肉食,“为了保卫自己,便用脚乱踢并且把粪便排泄到八码开外。它极容易地而且经常地这样做,它的粪便如此灼热,可以烫落猎狗的茸毛”。(《动物志》)这是一幅壮观的图景,但却可笑,这一点经常被有些猎人当作酒醉饭饱之后的谈资笑料。

  第二是认为亚里士多德未能使用“实验方法”,他所报道的观察大部分是非控制性质的,是在大自然而不是在实验室中进行的。

  第三是认为亚里士多德忽视了计量的重要性。真正的科学本质上都是定量的,亚里士多德的描述大部分是定性的。他不是数学家,也没有把数学应用于植物学的观念。他没有称量过他的标本。

  这些批评中有的符合实际,因为亚里士多德并不是绝对正确的。但批评也有不恰当之处,有些是过于苛求。当时科学水平不高,手段落后,仪器更少,多数是靠观察判断,失误是难免的。最明显的错误是“自发生成论”,他断言有些动物并不是来自双亲而是自发产生的,“有些从落在树叶上的露滴中……有些从污泥和粪秽中,有些从木头(活树或者朽木)中,有些从动物的茸毛中,有些从动物的肌肉中,有些从它们的排泄物中”。(《动物志》)这当然不科学。但无论怎么说,精辟的见解多于谬误,科学多于错误。只要主要内容、基本部分正确,就应该肯定。

  批评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学研究中缺乏实验方法,未必就那么恰当。不一定所有的科学、所有的课题都需要实验,如不必通过实验来证实鸡有两条腿、章鱼的交配通过观察就能发现而不必去实验。亚里士多德在动物学研究中也不是绝对不搞实验,《动物志》中记载了鸡孵蛋的实验:亚里士多德详细描写了雏鸡在鸡蛋中的早期发育。他相当仔细地记录了胚胎在后来的日子中所达到的各个发展阶段。显然他这是将一窝同一天放下去孵化的鸡蛋,每天从孵蛋的母鸡下取出一个,把它敲开,记录所观察到的每日的变化。如果我们想了解这个课题的意义,那就得明白他观察雏鸡不仅仅是为了研究家养的母禽,而且是为了研究鸟类。

  亚里士多德的这个实验并未写成研究报告,他只能是观察,而没有控制的办法和条件。这类实验也不是很多。事实上,实验方法对他来说并无特别的重要性,他当时的工作是开创一门新学科,有大量的资料等待着去搜集、筛选、记录和系统化,但尚未要求有实验证据。所以,实验不多并不是致命的弱点,甚至不影响动物学研究的价值。

  关于定量问题,缺乏似乎是个缺点,他当时没有现在已很普遍的仪器,如温度计、标准刻度尺、精密计时器等,所以无法做到定量分析。但《动物志》中也有着不少的不确定的数量陈述,也有少量的定量观察。从他的一些数据看,他也量过某些动物的长或重。他完全可以给出某些动物量的描述与分析,但他没这么做。这不是错误而是机智的选择。亚里士多德清楚地意识到:他在动物学研究中,重要的不是重量、大小,而是形状和功能。一种动物多长多重,大小之间差多少,在当时的研究中没有多少科学意义,但其结构与功能却是需要弄清的。就是说,在一定时期内,定性研究比定量研究更需要。

  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研究,深入细致,著作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更重要的是,这一研究充分表现了他的“求知是人的本性”的人生追求①。

  ①参见乔纳逊·伯内斯:《亚里士多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9—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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