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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他意图自尽,这就是他赠送紫罗兰的意义。我必须立刻阻止他,我要马上叫范勒去枫丹白露。也许已经太迟了,我必须救──我必须这样做吗?能帮助他多少呢?他的生命的旅程已抵达了终点站。我能否再挽回他的生命和生命中的一切?

  我的心狂跳,我想嘶唤,我想狂呼。我咬着自己的手去压制内心的冲动,去克服情感上的纷乱。我滑下椅子,坐在地板上。怎么办?怎么办呢?

  夜是那样漫长,好不容易看到曙光。我拖着疲们的身子爬上床。我感到周身酸痛,我感到寒冷。早餐后,我叫范勒上校来见我。我说:“请你立刻到泰勒郎办公室,替我问候皇帝的健康。立刻报告我。”

  午餐前,范勒上校拉我到一旁:“起初他们不肯说。当我告诉他们是殿下询问,泰勒郎方肯说出真情。真是不能的事。”于是我与范勒上校进入餐厅。

  §一八一四年四月中,巴黎

  从十二日至十三日,这两天夜里,我没有熄灭蜡烛。门外嘈杂人声到晚间十一点方开始减退。我猜想人群已经逐渐离开,一切趋于寂静。除了外面两名俄国卫兵来回的脚步声外,什么也听不见。钟声敲了一下,胜利游行日子开始,我听着,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缩,钟声敲了两下,我听着,等待着,等待一个熟悉而久别的声音。门外有敲门声,我躺着,竖起耳朵听着,我周身僵硬,我闭上眼。有人快步上楼,推开我的房门,吻落在我唇上,落在我面颊上,落在我眼睛上,落在我前额上!

  强·巴勃迪司,我的强·巴勃迪司!

  “你必定很累了。先吃一点热的食品吧。”我睁开眼道。

  强·巴勃迪司跪在我床边,他的脸靠在我手上。

  “一个漫长的旅程,一个可怕、漫长的旅程!”他道。

  我用手抚摸他头发。在烛光下,我看到他头发已全部灰白了,我坐直身子道:“强·巴勃迪司,好好休息一下。我到厨房给你炒两个鸡蛋。”

  但他一动都不动,把头靠在床边。

  “强·巴勃迪司,你已回到家中了。”

  他抬起头来,嘴边深深刻着两道沟痕,眼睛散漫无光。他用手抹抹前额道:“白拉伯爵一群人全跟我来了。”

  “可是这房子无法安置他们,因为朱莉及孩子们全住在这里。”

  “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往到圣宏纳利道的瑞典司令部去。我不能在家长住。我是来参加胜利游行的。此外,我尚有许多要事与沙皇磋商。现在下楼去,他们都在下面呢。”

  我与强·巴勃迪司手拉手进入餐厅。白拉伯爵及一班绅士立刻起身相迎。弗南德穿着新制服立在一旁。

  “奥斯加怎么样,他好吗?”我问。强·巴勃迪司由衣袋里拿出一叠信,说道:“他已学会了作曲,他作了几支进行曲呢。”说时,他为奥斯加感到一分骄做。我心上顿开了喜悦之花,奥斯加已会作曲了!多么令人喜出望外。

  弗南德的咖啡是又甜又苦,与强·巴勃迪司回家的滋味相似。

  众人随我进入大客厅。我们围炉而坐。强·巴勃迪司看看墙上的拿破仑画像,回首间我道:“他──怎么样?”

  “皇帝现在枫丹白露等待发落。昨晚他曾意图自杀。”

  “什么?”大家不约而同的惊叫起来,惟独强·巴勃迪司默然不语。

  “自从在俄国失败以后,皇帝一直随身携带毒药。昨晚他服毒自杀,幸而被随从及早发觉,故而获救未死。”

  强·巴勃迪司咬着嘴唇,凝视着炉中的火。神情恍惚,想象似很遥远。

  白拉伯爵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说道:“对于明天胜利游行……”

  强·巴勃迪司神情逐渐恢复,回到现实。“最重要的是我与沙皇间的误会必须消除。绅士们,你们知道沙皇希望我与他一同越过莱茵区,但是我率军队向北方去。”

  我看着白拉。他迟疑地陈述道:‘数周来,我们漫无目标地游荡。太子巡视各战场。”

  “殿下,这里尚有许多未复的沙皇信件。”卢伟汉说着橱窗一叠信件。

  强·巴勃迪司大声喝道:“不必再说了。”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去控制。他注视着炉中的火焰,默默不语。绅士们无肋的望着我。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答案。

  “强·巴勃迪司,”我说。但他一动都不动。我只好走过去,跪在他身边。我把头放在他臂上。“强·巴勃迪司,你必须让这班绅士们说出要说的话。沙皇提议你做法国国王,是不是?”

  他僵硬的坐着,我又继续说道:“你未答复沙皇。明天路易十八的弟弟将来到巴黎,准备波旁皇室回国。沙皇已同意联军及泰勒郎的建议。”

  “沙皇永远不能明了我如何不愿在法国土地上战争。再者,我尚未答复他各项建议。但是瑞典不应与沙皇有任何意见的,你明白吗?”

  “强·巴勃迪司,沙皇认为与你为友是很光荣的事。他对你拒绝接受法国皇位完全了解。我已解释给他听了。”

  “解释给他听?”他紧抓着我的手臂,看着我的脸。

  “是的,当他来拜访我的时候。”

  这时候,巴勃迪司及一班绅士们如释重负。

  “现在希望诸位晚安,因为数小时后,你们尚需参加胜利游行呢。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我说着立起身来,挽着强·巴勃迪司走上楼,进入卧房。他倒在床上,口中叽咕道:

  “我好累呀!”

  他象孩子似的由我替他脱去衣服。“拿破仑派我的旧部下对敌我。黛丝蕾,你怎样向沙皇解释的?”

  “我说你是法国共和主义派,同时又是瑞典太子。总而言之,他了解了。”

  “你还和他说些什么?”

  “我还说你虽然不愿接受一顶法国皇冠,但愿接受一个美丽的俄国公爵夫人。”

  “唔……”

  “你睡着了吗?强·巴勃迪司!”

  “唔……”

  翌日清晨,当强·巴勃迪司正穿上华丽制服,准备参加胜利游行时,范勤上校来谒见他。强·巴勃迪司看到他,拍拍他肩膀,高兴道:“范勒,真高兴看到你。”

  范勒板着面容道:“听说所有战俘均已释放。现在我请求殿下释放我。”

  强·巴勃迪司慢慢地把手抽回,答道:“当然,上校,你完全自由了。”

  “谢谢殴下,我现在准备由枫丹白露再加入军队。”说完,范勒退出。

  外面钟声四起,我知道胜利游行已开始,而我则在园中徘徊。

  联军和政府磋商结果,决定派四百名守卫陪伴拿破仑去厄尔巴岛居住。所有波拿巴家人允许留居法国。政府每年拨一笔抚恤金给他们。只有朱莉仍居我处。

  五月初,路易十八回到巴黎,重登皇位。杜勒雷宫开了一个盛大舞会,大事庆祝。虽然我在被请之列,但我则因感冒未去参加。我单独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杜勒雷宫又是一番新景象、新面孔、新朝代了,我听到脚步声,有人走上楼,推开我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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