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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他缓缓地点点头道:“欧仁妮,很对,但我有一种力量去影响你说的那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你信不信?欧仁妮,无论事情怎样发生,请你信任我。”

  他的脸那么接近,接近得我开始颤抖,本能的我合上眼睛。接着我感觉他有力地吻着我。迷迷糊糊地,不由自主的我将自己的嘴唇迎上去。

  那晚我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不能入睡。朱莉在黑暗中问道。“小东西,你是否也不能睡。”

  “没有法子睡,屋子里好闷热。”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朱莉轻声道:“一个极大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至少要等到明天午后。你答应我吗?”

  “我当然答应你:“我兴奋地答道。

  “明天午后约瑟夫要来见妈妈。”

  “见妈妈?为什么?”

  朱莉生气地道:“你好愚蠢:当然是关于我们的事呀,你真是个孩子,他来求婚呀。”

  我猝然坐直在床上,“朱莉!你的意思是你们将要订婚?”

  “嘘,不要大声,如果妈妈不反对,明天午后就要做个决定。”

  我跳下床,飞奔到她身边,撞倒一张椅子,弄疼了我的足趾。我大叫起来。

  “嘘,欧仁妮,整个屋子的人将被你惊醒了。”

  我急急的躺在她身旁,将被角拉盖在身上,兴奋的摇她肩臂,真不知该怎么来表示愉快的心情,“你是人家的未婚妻了,不久即是新娘,他吻了你没有?”

  “这是不该问的话。”朱莉严肃他说:“记着,一个女孩子在未订婚以前是不应该随便被人吻的。当然你年纪太轻,不能了解这类事。”

  我有飘飘然如梦似幻的痴迷感觉,我的心绽开了一朵喜悦的花朵,这世界是多么美丽呀,我想歌唱:朱莉终于与约瑟夫订婚了。妈妈差遣爱提安到地窖里,取出那陈年的香槟,这是爸爸生前买来预备给朱莉订婚典礼时用的。大家坐在阳台上讨论朱莉与约瑟夫婚后居住何处,拿破仑已去报告他母亲一切。妈妈邀请波拿巴夫人及全家明晚来家中晚餐。我们准备与朱莉的新家庭会面,我真希望能给波拿巴夫人一个好印象。我希望……但这是不能写下去的,我只能悄悄的祈祷奇迹发生。

  香槟确实可以提高情绪,一杯以后,烦恼顿时消失。三杯以后,妈妈禁止我再喝下去。如果她知道我已被吻过,我真不能想象她会怎么样。

  今晨我很早起身,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坐下。

  现在拿破仑已经回家,我方得空提笔写自己的日记。我的思想是那么混乱,我懂憬将来美丽的远景,编织许许多多的幻梦。纸上的字象蚂蚁一般在眼前跳动,我无法专心下笔。这是不是香槟的余劲?

  我自己也不明白,近些日子怎么完全遗忘了我们瑞典朋友普生。他今天预备起程回国。自从认识波拿巴兄弟后,我一直没有富裕时间分配给他。我很知道他对波拿巴兄弟也无多少好感。有一次我问他对我们的新友感想如何,他只说他们讲话既快又难懂。大概他对科西加口音不习惯。

  昨天下午,他告诉我他已整顿好行装,准备今晨九时乘驿车起程。当然我是要送行的,因为我确实很喜欢这老马面形随朋友。同时我也很愿意参加这种场合,可以见到各式各样来来往往的人,有时还可以看到巴黎流行的新装。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第一个意念即是普生今日起程。我从床上跳出,急忙穿上衣服胡乱梳了一下头发,即奔至楼下餐厅。这时普生正用早餐。妈妈与爱提安竭力劝他多进食物,因为他将面临一条辛苦而漫长的旅程,经莱茵河穿过德国至卢卑克,由那里再乘船至瑞典。玛莉给他备了一筐旅行食物,一只烤鸡、两瓶酒;熟蛋以及蜜饯、樱桃等。最后,爱提安携着行李食品等等,我陪同他上了驿车。我要求帮他拿一点物件,于是他犹豫地给我一个包裹说。”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绸缎。是以前你父亲为皇后定织的绸缎。”

  “是的,这叫做皇帝家丝绸,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赠送这种织锦给任何人。爸爸说过这是为宫庭礼服用的。”爱提安道。

  “现在巴黎的夫人们仍旧穿着得很考究。”我说。

  爱提安带着不屑的神情道:“现在巴黎的夫人们那能称得上高贵,她们穿着透明的质地料子。考究的织锦缎在法国已不入时了。”

  “所以”普生向我说道:“我储蓄大部分薪水,今日可以买到这块料子,我真很满意。它不但是你父亲遗留下的纪念品,同时它还代表克来雷公司。”

  我惊奇的发现爱提安是位生意能手,织锦缎在法国并不流行,他卖给普生而得了一笔大款项真是太聪敏了。”

  这时爱提安坦率地道:“虽然织锦缎在法国已不流行,但在普生先生的国里仍很名贵。瑞典女皇定会欣赏这块名贵料子。我希望普生先生因此能被派为官中丝绸承办人。”

  “但是锦缎不宜保留太久。”我善意的警告普生。

  “这种质料不会腐烂,内中织着许多金线。”爱提安道。

  包裹相当沉重,我用双手抱着它。虽然是清晨,太阳已照得炙人。我们抵达驿站时,我前额涔涔洋洋出汗,可是我们仍后别人一步。爱提安舒一口气,将行装放在一位老太太足边,普生和我们握手。大家入座后,普生头伸出窗外向我叫道:“欧仁妮小姐,我会好好保存它。”爱提安莫名其妙说道,“这瑞典人多少有点神经不正常,他说些什么?”

  “《人权》刊物。”我答道。这时我意外的感觉自己视线模糊,眼睛湿润了。我猜想他的父母看到这老马脸的儿子归来不知会多么兴奋,多么快乐呢。可是我这方面却失去一个好人。我们彼此将永远各居一方了。

  送走了普生,我随着爱提安来到我们的店里。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在店里如同在家里一般。爸爸在世时,那时我还是个女孩,常常跟随爸爸到店里去玩。我能辨别各种丝绸的质地,爸爸说我是天赋的绸缎商的女儿,因为我时常从旁观察爸爸与爱提安用手搓捏丝料以便辨别质地优劣,日久我也学习成为行家了。

  虽然是在清晨,时候尚早,但店内已有顾客光临。我与爱提安很有礼貌的接待他们,这班人全是小主顾,购买些零星衣料而已,绝不能与先时凡尔赛官中贵夫人们相提并论。现在这班贵夫人有的已送上了断头台,有的逃亡至英国,再有的匿名换姓躲藏起来。爱提安常暗暗抱怨自从革命以后,盛大宴会不复举行。受影响最大者乃是一班商人,这些不能不归咎于罗伯斯比尔。

  我在店里帮助爱提安卖出一些绿色缎带及零星衣料,然后自行回家,心中念念不忘拿破仑。我在想他是否有一件华丽制服。回到家中我发现妈妈心神不安,因为朱莉报告妈妈,约瑟夫将在下午来看她,谈论婚姻事件。最后,她还是到店里与爱提安磋商,回来后,她说头痛,躺在沙发上吩咐,等约瑟夫一到就立刻通知她。

  朱莉更是坐立不安,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她面色象是患着重病一般。我只好拉她走向凉亭。园内景色宜人,鸟语花香,空气中散布着玫瑰的芬芳。呼吸着仲夏的气息,我陶醉、满足、快乐。人生是多么美妙,当你真正堕人爱河里。我是属于拿破仑的,永远属于他的。我会不顾一切的去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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