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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另一个人物——小高略德金出现了,他指导老高略德金如何排挤同僚,巴结上司,这一套勾心斗角、贪婪残忍的权术,本是老高略德金十分倾羡又不擅长的,但现在对“指导”他又感到恐惧战栗了。小高略德金并不是现实中的人物,只是老高略德金头脑幻构的影像而已,老与小的矛盾正反映了他的内心世界诚实善良与贪心钻营的冲突,反映了俄国城市贫民的精神状态。高略德金受不了沉重的精神压力,终于精神分裂,在精神病院结束了一生。别林斯基对这部小说再一次给予热切的赞扬:“从写作能力和幅度看,这部小说都是惊人的,这是从未有过的主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上也认为,高略德金是具有社会意义的伟大典型,并说:“我第一个发现了他,我是这种典型的预言者。”在《二重人格》中,高略德金这个畏缩怯懦的小人物被帝国首都彼得堡的政治气氛吓破了胆,总感到那个城市瞪着一双警觉的眼睛在追逐他,这是和尼古拉时代的秘密警察制度分不开的,当时告密活动十分普遍,人人自危,这种精神迫害也是高略德金精神失常的原因,小说的社会意义也正在这一点上。

  在这期间,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中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他经历了他的初恋。虽然这次初恋时间很短,而且是一场精神上的、理想主义的、充满诗意的恋爱。

  但毕竟在他一生中占据了重要位置。一举成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引进文学界,在一次文学沙龙里,他见到了绝代佳人帕纳耶娃。帕纳耶娃出身书香门弟,年轻美貌、举止雍容大方,善良并富有同情心。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抗拒地爱上了她,不过这场风花雪月的事件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帕纳耶娃不但是有夫之妇,而且是发乎情、止乎礼地对待陀思妥耶夫斯基,只在他受到朋友的冷嘲热讽时真诚地对他示以同情和怜悯,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刚在文坛上崭露头角,对他来说,写作也是比恋爱更重要的一件事呢。虽然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后在塑造娜司泰谢等光彩照人的形象时,恐怕也想起了帕纳耶娃的热情美丽和聪明才智吧。

  事实证明,别林斯基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刚踏入文坛写的小说过于热情的评价对他是有害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自己的才华和天赋充满坚定的信心,但他这种天真幼稚的态度遭到别的文学家的讽刺和嘲笑,屠格涅夫在涅克拉索夫的配合下,以别林斯基的口气给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了一封带韵脚的信,这封充满讽刺的信甚至挖苦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次在一位年轻女郎面前当场晕倒(其实这是他的癫痫病发作,讽刺诗作者并不了解他患有这种疾病)。这些无疑使敏感而自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受到强烈的刺激。他猝然离开社交界,不再与人交往。他甚至对别林斯基也感到失望了:“他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就连他的文学见解也是朝三暮四,变化无常。”

  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别林斯基的真正分歧在文学思想和文学方向上。年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坚持唯心主义美学观点。他感兴趣的是艺术自由,与实际利益无关或“不讲究实际效果的”创作、艺术创作活动的“非理性”等论点。别林斯基在40年代初就摒弃了“纯艺术”论,坚持用历史主义方法分析艺术珍品。

  在他看来,艺术应当反映人民的生活,新的美学应当以唯物主义为基础,并尽力促进艺术中的现实主义的确立,这种现实主义不仅要剖析生活,还要对它作出评价。他向一切幻想的、臆造的和虚构的东西提出了宣战。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热衷于病理分析与描摹,忽略了二重人格产生的社会根源。杜勃罗留波夫指出,按照现实主义的要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描述的故事,是需要“补充和注释的”,但陀不仅没有去做“补充和注释的工作”,反而更远地离开了现实主义。

  因此他1847年创作的《女房东》,1848年创作的《白夜》和《脆弱的心》陷入神秘主义和主观主义泥沼,都遭到别林斯基言词苛刻的批评。决裂是不可避免的,他们由相互冷淡到公开争吵,最后发展到在别林斯基去世的前几年里,一直没有再见面,尽管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某些地方还是与别林斯基发生共鸣,并在心底保留着对他的崇敬。与别林斯基第一次见面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刻,以后在他服苦役时就是这种回忆给了他信心和勇气。

  《祖国纪事》从1849年初开始刊载陀思妥耶夫斯基新的大部头长篇小说《涅托奇卡·涅兹瓦诺娃》。作者在这部作品中要表现的是在当时道德沦丧社会中一位杰出女演员的解放斗争使命,那个社会在她的艺术光辉下突然复活了。这部长篇小说由于作者被剥夺公民权而没有写完,但从已有的结构看它也是作者青年时代最成熟、最成功的一部作品了。小说先描写一位优秀音乐家的悲惨遭遇。小提琴家、作曲家和新乐理的创造者叶戈尔·叶菲莫夫被贫困、寄人篱下的生活和屡遭不幸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他那无比的自豪感和虚荣心更加深了他的沮丧情绪。作者通过他的遭遇表达了自己被周围人讥笑时的心情:“天才需要同情,需要有人了解。可是你会看到,当你稍微取得一点点成就时,聚集在你周围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他们会把你说得一文不值,并带着鄙夷的神情看待你通过艰辛劳动、忍饥挨饿、无数个不眠之夜所取得的一切”。叶菲莫夫的继女涅托奇卡在充满艺术气氛的环境中长大,她因自己继父的才华未得到社会的承认而格外崇拜他,巴不得她那受苦受难的生身母亲早日死去,仿佛这样就可以使他们显身扬名。但当无师自通的小提琴家想在自己妻子的尸体旁一展才华时,他发现他那软弱无力的弓弦再也奏不出悦耳的曲调,这位小提琴家癫狂症发作,也一命呜呼了。可怜的孤女寄居在某公爵家,成了公爵那高傲骄矜、爱发号施令的小女儿的女伴。但涅托奇卡得到公爵前妻的女儿的保护,这是一位思想感情细腻、情操高尚并富有同情心的女性,她爱上了一个与她不般配的男人,由于受到上流社会无知之辈的蔑视和她冷酷无情、官气十足的丈夫的嫉恨,渐渐死去了。涅托奇卡开始成为一位出色的女歌唱家,注定要获得辉煌的成就和荣誉。

  故事到这里中断了。尽管这部小说的描写技巧和结构是高超和无与伦比的,但这部写于1848到1849年间的小说,对于当时风起云涌的欧洲革命竟没有一点反映,就可见作者的思想倾向已有些偏离正确轨道了。当然这种偏离被另一件事打断了。这个暂且留到后面再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部小说里表现了他对天才的迷恋,他年轻时喜欢骨相学,希望别人说自己长着一副天才的相貌,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头盖骨长得像苏格拉底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是一个天才,一个残酷的天才,一个历经磨难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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