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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在中美关系问题上,周总理既强调了原则又给斯诺以启示。中国的原则是: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美国从台湾海峡撤走一切武装力量;中美在原则问题上开始,而不在枝节问题上浪费精力,否则任何问题都解决不了。周总理提示,戴高乐将军从殖民地撤军“拯救了法国”,美国从世界各地撤军将改善美国的形象。如果美国放弃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中美关系会得到改善,而且预言“美国将发现自己不能再沿着这条路(不承认中国大陆,只承认台湾当局或搞“一台一中”)继续走下去,于是便放弃这个政策”。

  斯诺从周恩来总理这儿理解到中国政府和人们有昂扬进取的精神,正在脚踏实地开拓前进;不卑不亢,耐心等待别国的理解,求同存异,有务实的外交与内政政策;中国坚持独立自主,不屈服于任何强权,不畏艰难险阻,不怕挫折与失败。

  在离开中国前的一个晚上,毛泽东主席接见了斯诺,龚澎夫妇也在座。长时间的谈话中,毛泽东主席讲到了死的问题,向他讲了中国人常常说的:73、84岁是生命中难以逾越的两个坎,越过去的人不太多,意即他已届72岁,很可能快要去马克思那里报到了。更为重要的是,毛泽东谈到国内与国际两件大事,一是在国内,毛说到中国现在的年轻人长在红旗下,没有经历革命的洗礼,要让他们经风雨、见世面,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斯诺后来才知道,毛泽东向他暗示中国将发生一场“文化大革命”——一场群众性的、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政治运动。

  但当时斯诺已注意到,在中国,对毛的个人崇拜在不断升级,而且在谈话中毛认为要有一点个人崇拜才能保证权威性。二是关于国际问题,即中美关系和越南问题。斯诺感到毛泽东和周恩来都很关注美国,他们不断地向斯诺询问美国方面的情况。斯诺以为毛、周等领导人正在寻找打开与美国关系的通道,以至他急切地问毛泽东主席是否有信带给美国总统,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并说时机还未成熟。但斯诺得到了中国的官方声明,中国将不会卷入越南战争,中国方面希望以政治手段解决越南问题,也希望美国国务卿腊斯克承诺的不将战争硝烟扩展到北部越南,更希望驻越南的美国军队迅速能够撤离。

  与1960年不同,毛泽东这次允许公开发表谈话,并告诉斯诺,他们的谈话有录音。斯诺惊喜不已,立即把它带向世界各地。除美国以外,世界各大报纸均在显著位置刊登了谈话的主要内容。美国方面的报刊则羞羞答答地作了观点摘录。《华盛顿邮报》以“两个老朋友之间的谈心”为题,加以改写,其他报纸则篡改一些内容,违背原文意图。德国《明星》报则抱怨消息晚于法国《新直言》。

  斯诺似乎重现了30年代的情景,他的中国之行所作报道又风行于世,世界又开始关注中国了,斯诺也老当益壮。他准备集中精力写出报道,拟名为《原子弹爆炸后的中国》,并剪辑一部记录影片《人类的四分之一》。然而创作进展很不顺利,麦克米兰公司要求斯诺写一本关于中国问题的权威性的巨著,而斯诺只打算写一本小册子。记录片的制作虽得到克伦威尔·克拉克的大力资助,却在技术处理上很不理想,干扰电波的噪音较多。

  1966年夏,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到1969年达到高潮顶峰。与此同时,美国在越南却越陷越深,以至不能自拔。在美国,许多人认为中越之间有某种特殊联系,从而使中美关系更难以缓和对立局面。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中国方面的混乱的局面使人难以看清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美国方面遭到越南方面的强烈反抗而无法脱身,美国国内反战情绪也空前高涨,白宫政府在插手亚洲事务上再次难堪。

  斯诺能做的事相当有限了,向美国方面提出批评、指责而又无可奈何。当他听说在“文革”中,他也被扣上外国间谍的帽子,他很生气,但他只是通过爱泼斯坦表明自己曾“是一个诚实的独立的新闻记者在探求真理”。而且“我不是那种随着风向标,见风使舵,轻易改变自己政治观点的那种作家”。

  尽管有某种误解,斯诺仍去做自己认定的事:修订再版了《红星照耀中国》和《今日红色中国》;在欧洲各地和日本东京放映他的《人类的四分之一》;发表讲演,并被日本朝日出版社结集出版。他不断地向世界介绍中国及中国共产党的情况。“文革”中的中国与世隔绝,没有外国记者能访问她,斯诺却很想此时此刻能亲眼目睹动乱中的中国。他写信给艾黎:“正是这个时候,我应该呆在中国,因为了解它的过去的,一定会与现实联系来澄清目前广为流行的对中国的种种误传。”他也向周恩来提出过这样的想法,但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1967年斯诺再次来到香港,想在乘飞机去莫斯科途中在北京作短暂停留也未成功。

  美国人民为越战而烦恼,而美国的好战分子和战争煽动者却使美国处于进退维谷之境。强权的美国希望从越战中获胜以此对中国施行高压添加砝码,可是美国的这着棋是愚蠢的。中国的“文革”在某种程度上是反修防修,是反对杜勒斯“和平演变”战略的一场思想运动。而美国最后不是“光荣”的撤退,而是可耻的失败。斯诺由于其亚洲经历,使他看得很清楚,他告诫美国,这场战争是不可能打赢的,“也许这是美国对亚洲心理认识上的一个极为深刻的错误。它看不到任何一个外国如果攻击掠夺越南任何一块土地,那只会使一个越南人公认的领袖把整个越南及其全体人民团结在一个共同的爱国主义事业上,以反击人们看得非常清楚的惟一的外国侵略者”。可是好战分子根本听不进斯诺的话,只是在最后的事实面前,一部分美国人才承认斯诺是对的。在斯诺的日记中,他写道:“越南问题日甚一日地窒息着我”,

  “人们都会为约翰逊总统以我们的名义在灾难深重的越南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斯诺夫人洛伊丝也给报社写信:“请继续刊登这种照片(美国士兵杀人、扔尸的照片)吧!只要这种狂轰滥炸、肆意杀戮仍在进行,也让我们继续受辱吧!”为规劝和谴责美国的越战行径,斯诺夫妇豁出去了。

  2.飞燕衔泥报新春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到来,物极必反,这是自然规律。人类社会运动的客观现象也如此,谁也阻挡不了。中美两国在互相敌视、互不让步中谁都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相反两者都陷入了国内的动乱不定的混乱之中,在国际上两者各自陷入被动之中。中苏关系破裂后兵戎相见,苏联在中苏边界陈兵百万,敌视的火花随时会引爆。美苏争霸,“北约”与“华约”分庭抗礼,相持不下。美国人此时想起了斯诺曾说过的话,“中国不会依附于莫斯科”,斯诺是对的。在美苏争霸中,中国却与苏联关系破裂,美国打“中国牌”可能有效。

  于是在1968年,美国时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美国人在越战中的幻想破灭,进而引起了美国人普遍的反思,他们开始真正怀疑美国的对内对外政策。11月,他们选举了许诺结束越战、拓展外交、外贸、发展美国经济的理查德·尼克松为总统,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的修订本重版了。此书的发行比当初首版时还火爆。斯诺从中发现美国的政策在起变化,“这明显的是由于那些开始探询扔了这么多炸弹究竟是为了谁的青年们,他们已开始进行政治上的考古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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