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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1865年年底这部著作便已写成,但完成的只是一大堆草稿,除了马克思自己以外,这是任何人——甚至恩格斯——也不能为之加工付印的。从1866年1月到1867年3月这一期间,马克思从这批浩瀚的草稿中去粗取精,把《资本论》第一卷加工成为一件精美的“完整的艺术品”。这是他的卓越的工作才能的辉煌证明,因为在这一年又三个月期间内他经常闹病,有时(例如,1866年2月)甚至是致命的险症,累累的债务压得他“头昏”;最后,筹备“国际”的日内瓦代表大会也占去了他很多时间。

  1866年11月,第一批原稿寄给了汉堡的民主著作出版家奥托·迈斯纳,这人曾经出版过恩格斯论普鲁士军事问题的小册子。1867年4月中旬,马克思亲自把其余的原稿带到汉堡。迈斯纳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稍事谈判之后就把一切问题都谈妥了。

  在等待初校样期间——书是在莱比锡刊印的——马克思到汉诺威去访问他的朋友库格曼,在那里受到好客的库格曼一家的极其殷勤的款待。马克思在库格曼家里度过了几个幸福的星期,他自己认为这是“在生活的荒漠中所遇到的最美丽和最使人流连的绿洲”。

  马克思在他的著作的第一章中重新综述了他在1859年出版的一本书中关于商品和货币所做的阐述。

  这样做不仅是为求完备,而且也是因为,甚至最聪明的人也不能完全正确地理解这个问题,——而这也就是说,在叙述中,特别是在分析商品的时候,是存在着缺点的。

  单就文笔而论,这第一章实际上是马克思作品中的最为出色的作品之一。他接着就探讨了货币如何转化为资本。假如在商品流通中是相等的价值进行交换,那么货币所有者怎么能在按照商品价值买卖商品时从流通中取得比他投入的价值更大的价值呢?他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在现存的社会关系下面,货币所有者在商品市场上发现了一种独特的商品,而这种商品的消费乃是一种新价值的泉源。这种商品就是劳动力。

  在阐明了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以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合理的工资理论。商品的价格是它的价值的货币表现,而工资是劳动力的价格。出现在商品市场上的不是劳动本身,而是出卖自己劳动力的工人;而劳动则是通过劳动力这个商品的消费而产生的。劳动是价值的实体和不可分离的尺度,但它本身并没有价值。然而表面看来,劳动却似乎由于工资偿付了,因为工人总是在完工以后才得到自己的工资的。工资这个形式抹去了工作日分为有偿劳动和无偿劳动的一切痕迹。这就发生了与奴隶制下相反的情况。在奴隶劳动的情况下,甚至奴隶只是用来补偿自己而劳动的那一部分工作日,看来也似乎是为主人的劳动。

  表面看来,他的全部劳动都是无偿的。相反地,在雇佣劳动制度下,甚至剩余劳动亦即无偿劳动,也表现为有偿的。前者是财产关系掩盖了奴隶为自己的劳动,后者是货币关系掩盖了雇佣工人的白白的劳动。由此可见,——马克思说道,——劳动力的价值和价格转化为工资的形式,亦即转化为劳动本身的价值和价格的形式,具有何等重大的意义。这种表现形式掩盖了真实的关系,造成了截然相反的关系的假象,然而不论是工人或资本家的一切法律观念,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切骗局以及它所造成的一切关于自由的错觉,庸俗经济学的一切诡辩,却都是建立在这种表现形式上的。

  在第一卷中马克思研究了政治经济学的一个基本问题:财富是从哪里产生的?利润的泉源是什么?在马克思以前,这个问题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来解答的。

  在《资本论》第一卷里面,我们始终置身于劳动的场所,即个别工厂、矿山或现代农业企业中。马克思在这里所得出的结论对于每一个资本主义企业都是适用的。虽然他所谈到的仅仅是作为整个生产方式的典型的个别资本,但是当我们读完这一卷时,我们就可以弄清楚每天产生利润的情况,透彻地识破剥削的底蕴。在我们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还浸透着工人汗水的刚刚出厂的各种商品,我们可以从它们身上清楚地分辨出为无产者的无偿劳动所创造,而又像整个商品一样合法地转化为资本家财产的那一部分价值。我们在这里亲手接触到了剥削的根。

  新的日益深入的研究、缠绵的疾病以至死亡,使他未能把整个著作彻底完成,而只得由恩格斯从他的朋友的未完成的遗稿中编成后两卷。这些手稿是一些笔记、梗概、札记,既有理路连贯的篇章,也有只供研究者本人利用的简短草稿。总之,这是从1861年到1878年这一长时期(尽管其间有过一些久暂不一的中断)中所进行的巨大脑力劳动的成果。

  这些情况说明,我们不应到《资本论》后两卷中去寻求政治经济学上一切最重要问题的完满的现成的答案,而只应去寻求一部分这样的问题的提法,以及有关应该按照什么方向去探求这些问题的答案的指示。

  正像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一样,他的这部主要著作也不是包含着一成不变的最后真理的圣经;但它却是启发进一步的思考、促进进一步的研究和为真理而斗争的不竭的泉源。

  这些情况也说明,为什么第二卷和第三卷在外观上、在文采上,不像第一卷那样完美、那样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回答了这些问题。

  马克思在第一卷中分析了资本的生产和利润的生产的秘密,在第二卷中叙述了资本在工厂和商品市场之间、社会的生产和消费之间运动,而在第三卷中则研究了利润的分配。他在进行这种研究时仍然遵守了同样的三个基本条件:(1)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而是遵循着确定的、经常起作用的、虽然是没有为当事者所意识到的规律;(2)经济关系不是建立在掠夺和盗窃这种暴力方法之上的;(3)某种社会理性对于整体的有计划的作用是不存在的。马克思以透彻的逻辑性和明晰性仅仅从交换的结构,换言之,从价值规律和由此而推演出来的剩余价值规律,引伸出了资本主义经济的一切现象和关系通观马克思的这一著作的整体,可以说,包含着关于价值规律、工资和剩余价值学说的第一卷揭示了现代社会的基础;而第二、三卷则展示了这一基础之上的各层建筑。或者,可以用另一种比喻来说,第一卷揭露了社会机体的制造生命汁液的心脏,而第二、三卷则说明了整个机体直到表皮的血液循环和营养。

  实际上,第二卷和第三卷使我们能够极深刻地洞察危机的本质。危机不过是资本的运动的不可避免的结果。这个运动在追求积累、追求增值的发狂般的、贪而无厌的冲动的驱使下,通常总是很快地突破消费的一切界限,不管消费怎样由于某一个别社会阶层购买力的提高或由于获得了完全新的销售市场而急遽地扩大。因此,应该抛弃那种隐藏在通行的工会宣传背后的思想,即认为资本和劳动之间存在着利益的协调,而只是由于企业主的短见才看不到它。同时也应该放弃医治资本主义的疾病——它的经济无政府状态——的任何希望。雇佣工人争取提高物质生活的斗争,在自己的思想武库中有着千百种真正精税的武器,而无须借助于理论上不通和实践上暖昧的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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