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纪实·回忆录 > 回顾-越战的悲剧与教训 | 上页 下页


  对外政策和国防预算的这一结合是至关重要的,它是我们确定政策的唯一可行之路。然而,当时,对于我们的做法,反对之声不绝于耳。例如,国务院中的许多人就认为,在撰写美国对外政策的声明上,我们已经越俎代庖,侵越了他们的职能。然而,两者毕竟并非完全相同,并且,他们也不知道,在我以它为依据论说我们的军事战略和防务项目之前,我已要求迪安·腊斯克审阅了声明的全文。

  这样的做法,无非是组织人员进行活动的一种途径,在哈佛之时,我就已逐步掌握了这种方法,以后,在战争中和战后,我先后将它运用于军队、福特公司和世界银行的管理工作中。简而言之,这种做法的要旨就是要确定一个明确的目标,再根据目标建立一个可行的计划,以及一整套监测计划实施进展情况的监视系统,我曾在每一个我所参与管理的组织中这样做了。然后,如果计划的进展出现了问题,你就可以调整计划,或者引进纠正的措施,使计划得到顺利的实施。从一开始,我就非常清楚地知道国防部所需实现的目标:以最小的风险,最小的支出,并且,在一旦卷入战争的情况下,以最小的人员伤亡,来换取我们的祖国的安全。

  我们立即着手处理一项最为紧迫的事情——重新审查和确定我们的核战略。关于战略问题的争论已旷日持久,以致于我们无法漠视这一问题。在五十年代,与某些军界高层首领——例如,陆军司令兼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马克斯威尔·泰勒上将——的观点相反,在国家的防务问题上,艾森豪威尔政府越来越依赖于核武器。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曾对这种大规模的报复下了定义,他宣称,美国阻止侵略的手段将主要依赖于“按照我们所选择的手段和地点,立即进行大规模报复(使用核武器)的能力。”

  肯尼迪政府对此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过分地依赖核武器将会堵住我们的退路,以致在大规模的非核武器进攻面前,如果我们不做出牺牲,将无法应付局面。约翰·F·肯尼迪总统说道,我们已将自己置于一种两难选择之中,面临战争的危机,我们只能“极不光彩地退却,或者进行永无休止的报复”。我们决定要拓宽选择的范围,这主要要加强和改进部队的能力,以使其适应非核战争的需要。大规模报复的定义和原则开始改变了,一个被认为可以灵活作出反应的战略出现了,其主旨在于,尽量避免核战争的风险。在摆脱核战争危险方面,我们只是取得了部分的成功。我们的建议在北约组织中引起了长达五年的争论,最终,在经过了大量的修改后被采纳了。

  总之,在开始执政的最初日子里,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完善那些加强我们军事力量的计划。直到三月底,约翰·F·肯尼迪才将我们的计划以特殊防务咨文的形式提交给国会。他要求给五角大楼增加六亿五千万美元的经费,这样,我们的计划和措施才开始逐步落实,增强了我们阻止和抵御非核战争侵略的能力。

  约翰·F·肯尼迪就职仪式的三个月以后,我们似乎觉得,我们已经开始熟悉了部里的事务。但是,仅仅在总统向国会提交了那份防务蓝图的几天之后,我们就面临着一个决定,它显示出,我们的判断——和我们的运气——并非尽如人意。

  一九六〇年初期,艾森豪威尔政府就授权中央情报局组织军队,并在中美洲训练一支由一千四百名古巴流亡者组成的队伍,准备入侵古巴推翻菲德尔·卡斯特罗政权。一年以前,菲德尔·卡斯特罗掌握了岛上的权力,并且,正明显地将古巴带入苏维埃的阵营。肯尼迪政府继续执行了这个计划,准备部署对古巴的入侵。

  现在,在他就职约九十天后,约翰·F·肯尼迪必须对是否执行这个计划作出决定了。他召集了其顾问人员——总计大约九十人——在国务院举行会议,听取他们的意见。他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听取了每一位到会者的意见。除了一个人例外——参议员J·威廉·富布赖特(阿肯色州的民主党人),他表示激烈地反对——到场的每一个人都对行动表示了支持。这是一项中央情报局主持的行动,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所有成员也都赞成了这一行动。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和我,尽管并不感到十分的乐观,但也都投了赞成票。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麦乔治·邦迪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也都表示了一致的同意。

  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七日,在古巴西南部海岸的猪湾,入侵行动开始了。就像一位历史学家指出的那样,我们遭受了“完全的失败”。事实很快证明:菲德尔·卡斯特罗的间谍人员早已打入那支流亡者组成的军队中;与中央情报局的估计相反,古巴人民也并未举行游行示威来支持入侵行动;菲德尔·卡斯特罗神速地调集了他的部队,人数之多远远超过了我们预料;掩护地面登陆的空中行动也缺乏周密的计划,漏洞百出;撤向山区的“安全出口”位于一片长达八十英里、无法穿越的沼泽地上;华盛顿插手这次行动被揭露后,全球响起了一片谴责之声——致命的错误接连不断。

  约翰·F·肯尼迪总统出现在国家的电视屏幕中,毫无保留地全部承担了这一巨大的过失。

  他的做法唤起了我内心的愧疚和痛苦。我已经主管了五角大楼,但对军事事务仍所知甚少,更不必说那些秘密进行的行动。这方面信息的缺乏,加之我过于关注其它的问题,以及对中央情报局策划其行动的过于信任,导致了我轻易地接受了他们的计划。我听到过那些主张入侵的介绍,甚至,转交给总统过一份由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所作的评价报告。他们认为,入侵将或许会导致菲德尔·卡斯特罗政权的崩溃,即使这一成功或许并不会马上出现。对于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估价,我却没有做出丝毫的评论。事实上,我的确对情况所知甚少,无论是那个计划还是那些事实。我使自己变成了一个无关大局的旁观者。

  第二天,我来到了椭圆形办公室,说:“总统先生,我知道,在您做出入侵决定时我在哪里。我就在那间屋子里,除了一个人以外,你的全部顾问——包括我——都建议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去电视上说明这个事实。”

  约翰·F·肯尼迪听完了我的话语,“鲍勃,”他说,“我非常感激你愿为此事承担责任。但是,我是总统,我完全可以不接受你们的建议,然而,我却这样做了。责任完全在于我,并且,我也无意向你,或艾森豪威尔,或其他任何人追究责任。”

  我从心底里欣赏他的大度,这次事件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密切。我下定决心再不会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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