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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伊莎多拉这最后几年的时间大部分是在俄国度过的,也正是在这片她所热爱的土地上,她遇到了一生中最后一次爱恨交织的恋情——这“秋天的恋情”以“灵魂的结合”而著称于世,因为这是两个天才的心灵之间碰撞出的既灿烂夺目又痛苦异常的奔涌着血和泪的情感之花。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叶赛宁,这位青年诗人作为“俄罗斯最优秀的儿子”而永载史册,他的诗歌就像是俄罗斯大地上回荡着的旷野的呼声,粗野、真诚、亲切,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他是一个俄罗斯农民的儿子,面容清秀而略带狡黠,有一双灵活的蓝眼睛。在他的品格与富有诗人气质的性格中,有一种类似于罗伯特·彭斯和亚瑟·蓝波身上的某些邪恶的素质。十月革命后,他住在莫斯科,并加入了由诗人和小说家马里恩戈夫创立的追求华丽词藻的意象主义派。

  邓肯和叶赛宁的第一次会面充满了戏剧性,两人显然属于一见钟情,据马里恩戈夫回忆当时的情形:

  “她慢慢向前走来,仪态端庄。她用那双晶亮的蓝色大眼睛环顾房间,瞥见叶赛宁时,她的目光凝视着他。她那小巧的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伊莎多拉斜倚在长沙发上,叶赛宁走过来坐在她的脚边。她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卷发说:solotaiagolovagb(意为“金色的头”)当我们听到伊莎多拉说出这两个字时,都感到很惊讶,她总共只知道别人教她的十几个俄语单词啊。

  然后伊莎多拉吻了吻叶赛宁的嘴唇,从她那像枪伤般鲜红的小嘴中,带着愉快亲切的语调,又说出一个俄语单词:“Anguel(天使)!”

  她又吻了他一下,说“Tchort!(魔鬼)凌晨4点,伊莎多拉·邓肯与叶赛宁走了!”

  1922年初,叶赛宁住进了普列特其斯坚卡20号漂亮的公寓。

  1921年11月7日,苏联将庆祝十月革命胜利4周年,伊莎多拉决定在莫斯科大剧院免费演出,所有的报纸都向读者介绍了这位世界闻名的舞蹈家勇敢地离开了“面临崩溃的资本主义欧洲”来到这里为这个新生共和国的孩子们工作的事。许多没有领到入场券的人们失望地跺着脚,簇拥着,推搡着,一队警惕的警察组成的封锁线只能抵挡住他们不冲入剧场的大门。

  邓肯表演了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乐》和《斯拉夫进行曲》,前者被邓肯用交织着欢乐与悲伤、生命与死亡、热情与新生的充满感情的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这部时而堕入感情深谷时而登上胜利高峰的进行曲,使剧场自始至终处于热烈的气氛中。而在后一个舞蹈中,观众看到了一个拖着脚镣的奴隶,他正佝偻着他那疲惫的身躯,忍受着重负,精疲力尽地跪倒在地。突然,他用力挺直身躯,抬起重重垂下的头,他的脸因仇恨而可怕地扭曲着,他挣断镣铐,从背后抽回僵硬的手臂,伸向空中——那欢乐的新生活。所有的人都理解了这段表演的寓意,引起了大家深深的感情上的共鸣。

  《斯拉夫进行曲》激起的情感平息后,管弦乐队奏起了《国际歌》,伊莎多拉身披红色的衣裳,坚定地挺立在舞台中央,宛若一尊庄严而优美的雕像。她形象生动地表演了旧制度被推翻,新制度开始了,而人与人之间充满兄弟般的情谊。在她如此巨大的热情的感召下,观众们全体起立,热情地唱起了他们颂歌的歌词。这时,人们看到艾尔玛从舞台一角走了出来,手牵一个小孩,后面是——100个身穿红色束腰上衣的小孩子,每一个人都把左手高高举起,亲密地紧握住前一个孩子的左手,他们在蓝色帷幕的衬托下慢慢移动,组成一条艳丽的活动饰带。随后,他们在宽阔的舞台上围成一个圆圈,稚嫩的手臂伸向灯光,伸向他们环绕着的崇高、勇敢、光彩照人的伟大教师的挺立的身影这一次的演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由于苏联政府实行新政策,不再支付这所学校的费用,伊莎多拉的舞蹈学校又一次陷入了困境。伊莎多拉克制着心中的失望,为了理想,毅然决定依旧留在俄国,举行全国性的巡回演出,以支持莫斯科的舞蹈学校。

  一次在彼得格勒,专为海军基地的水兵们举行了一场演出。然而在伊莎多拉演完第一个节目后,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整个剧场陷于一片黑暗之中,于是观众们大声喧哗起来。这时伊莎多拉将一个灯笼高高举过头顶,问水兵们愿不愿意为她唱几首他们的歌曲。

  在瞬间的沉默后,从她面前的黑洞洞的大厅中,伊莎多拉听到一个独唱的声音。那声音洪亮圆润,充满活力,坚定自信,唱的是那支古老的革命歌曲《华沙革命歌》,而其他观众们得助于黑暗的鼓励,跟着领唱者一起唱了起来。深沉洪亮的歌声从黑暗中涌出来,倾泻在舞台上。

  伊莎多拉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永不退缩的手臂依然高擎着烛光摇曳的灯笼,她的面颊上热泪滚滚。

  她的心底充满了感动和激情,从这些看不见的纯朴的人们口中涌出的大合唱音乐,比任何曾用乐器演奏出来的乐曲都更具有令人感动的人情味,更雄壮也更辉煌。

  一个小时之后,伊莎多拉对水兵们说:“当众多的人合唱时,歌声永远是美妙的。然而,我从未听到过这样充满质朴美的世间少有的音乐。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晚所听到的歌声。”

  1922年4月12日,伊莎多拉的母亲病逝于巴黎雷蒙德的住所。从那时起,伊莎多拉便陷入一种抑郁烦躁的情绪之中。她决定离开莫斯科一段时间,去美国安排一次巡回演出,并最好能带上一些学生,以显示她正在完成的工作。为了方便这次旅行,邓肯同叶赛宁履行了结婚仪式,尽管她的婚姻观并没有丝毫改变。为了纪念这次蜜月旅行,他们两人乘坐了从莫斯科到德国的飞机,以惊人的高价——每张1000金卢布的价钱购买了两张机票。

  到达柏林,他们发现进入了一个斯拉夫人的聚集地,这座城市拥有一批名副其实的俄国贵族——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如此——被剥夺了财产的商人,满怀怨恨、无所事事的白军官兵,冒险家,知识分子,作家,画家,音乐家以及演员等。在这些四处游荡,神情恍惚的人们中,只有一些人从事低贱然而诚实的劳动,其他人则夸夸其谈,自命不凡地打发着日子,并不是都反对在他们不幸的祖国所建立的新政权。

  在这里他们遇到许多作家,其中包括伟大的高尔基。高尔基认为叶赛宁是新一代最伟大的诗人,但他与蜚声世界的舞蹈家的结合并不明智。据高尔基所见,这位舞蹈家纵使竭尽全力也无法理解他的丈夫——一个杰出的斯拉夫天才的充满浓郁俄罗斯气息的诗作!

  高尔基并不十分欣赏伊莎多拉的艺术,似乎并未领略到她的艺术美的真谛。他评论说,在和朋友一起观看了伊莎多拉特地为他们举行的舞蹈晚会后,她留给他的印象不过是一个拼命取暖的妇女!”

  1922年10月,伊莎多拉和叶赛宁来到了美国。然而在这里一开始他们就受到了粗暴的对待,有关部门审察并扣留了他们。在极为繁琐的检查之后,伊莎多拉终于可以在纽约举行演出了。演出一如既往,在观众的欢呼与掌声中落幕。

  然而在波士顿,伊莎多拉却被观众的麻木不仁和音乐厅冷峻的灰暗所激怒,演出结束时,她在头顶上挥舞着红丝绸围巾,大声说道:

  “这是红色!我也是红色的!这是生命与活力的颜色.你们过去曾经是不受文明社会的约束的,现在你们也仍然带着发乎天性的感情来欣赏我的艺术吧!”

  此时一些老年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离去,哈佛大学的青年学生,以及来自波士顿音乐美术学校的学生则留在那里欢呼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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