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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在英吉利海峡杰兹岛上的采石场工作着一个从前的海员,他曾经驾驶帆船周游过世界,他的原籍是爱尔兰,姓莫利埃蒂,70岁,宽肩膀,2米高。他曾经在美国海港城市西雅图居住过十几年,这座城市在美国工人运动史上所起的作用大约相当于我国的汉堡。莫利埃蒂在那里参加了革命的无政府主义的世界工业工人协会。伦可以当他的孙子,他向伦讲述了捕鲸船上海员的起义,海港工人的罢工,讲述了被敌人谋杀的革命者焦·希尔,讲述了西雅图的游行,群众集会,在这些集会上发表演说的杰克·伦敦,他的作品是伦最喜欢的读物。这位老人的阶级意识,他的革命激情,他关于工人阶级斗争力量和罗曼蒂克的叙述,都对伦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库克斯的时候,我从秋天到春天都滑雪。早在波兰时我就多次练习过,在瑞士时我经常与维尔纳进山区去。我们从1000米的高度直达超过2000米的高度,几乎到达纳耶的罗歇尔山峰,再从那里风驰电掣一般冲下陡峭的山坡。我是有把握的,伦同样对此也很感兴趣。可跟着我做这样长途滑行,对于他来说是过早的考验。他那无所畏惧的精神这一次得到一个坏的结果。他从陡峭的山坡上飞驰而下,冲到一个大冰块上,他受了伤,还折断了雪橇。没有任何人在我们附近。我们在严寒当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下山来,而在这里步行是很危险的。在这次滑雪旅游当中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喜欢伦。

  作为一个年事已高的女人,我现在(1974年2月)要从当前的角度补充几句话。几天之前我把几页稿子又看了一遍,于是我产生了一些怀疑,在这篇报告里,个人的东西是否讲得太多了。有谁会对喜欢滑雪,或者我与伦的关系是怎样发展的感兴趣呢?

  我放下稿子,像每天晚上一样,我要读两三个钟头的书。这一次读的是《在索伦特过圣诞节》。玛莉埃塔·沙吉娘描写了列宁与高尔基之间的友谊和争执。我怀着巨大的兴趣读这本书,因为像许多其他同志一样,我从青年时代起就受到过高尔基的重要影响。在我15岁的时候,高尔基的小说就激起过我的热情,使我成了一名共产党员,两年以后,列宁的著作以其对理性的召唤巩固了我的感情。在我生活的一切纷乱中,我保持了共产党人的本色,这一点我要感谢列宁。

  八十多岁高龄的沙吉娘同志,在她的书中回顾自己青年时代时写道:

  夏天(1906年——著者注)在瑞士,我和当时尚年轻的母亲一起从蒙特吕斯或者格里翁出发……攀登纳耶的罗歇尔山峰,我们漫游了一整天……纳耶的罗歇尔!10年以后,1916年12月,列宁在给伊内斯·阿尔曼德的信中写道:“您滑雪吗?您一定要做这件事!您学习吧,您为自己弄一副雪橇,您一定要到山里去。”

  * * *

  读到这里,我停下来。

  每个人都知道,列宁的工作非常多和紧张,但是多么精彩啊,他也滑雪,给一个年轻女人的信里还写上:您要去山里,您一定要滑雪。

  我几乎要从手稿里删掉,我是多么想这样做啊!

  不只是列宁,列宁夫人也加强了我的信念。沙吉娘同志描绘说,据她所知“纳捷日达·克鲁普斯卡妮很生气”,因为她与“列宁在舒申斯科伊的时间总是这样安排,仿佛他们“无别的事情可做,除了翻译维布①著作。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年轻并且互相爱着对方。”

  ①希德尼·维布(1859—1947),英国经济学家、政治家,费边社和工党领袖,着有大量主张社会改良的经济学著作。——译注

  我仿佛看见玛丽埃塔·沙吉娘于1906年在太阳光底下沿着“我们的道路”在攀登纳耶的罗歇尔,我随着她的描写仿佛看见列宁十年之后在瑞士生活、工作并为他的国家准备革命。

  我不再继续讲述我的过去,但是我很想告诉这位老同志,23年以后,我在纳耶的罗歇尔山峰下一栋瑞土农民房屋里,坐在我的发报机前为遭到威胁的列宁的故乡发电报。

  1939年底,中央问我有没有一种可能性,给罗莎·台尔曼转送一笔钱去。

  这时我才弄明白,不但她,就是恩斯特·台尔曼与红军都丝毫没有关系。从询问的方式也可以看出来,这是一次援助和支持行动,我们有这种可能性,应该充分利用。

  于是我想到派奥罗去。她在德国有一个弟弟,可以到他那里去度假。德国人可以来往旅行。奥罗不到60岁,矮小,灰白头发,不显眼。不但瑞士人,连德国人也不会注意她。她表示愿意去。

  我们有一把衣服刷子,木柄上有一个空洞,我经常用它运送钱。奥罗携带着刷子毫未受干扰地到了德国。罗莎·台尔曼深受感动。在德国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任何人都不准接近她,而现在却从苏联来了这种支援的信号。罗莎说,花这些钱是很难的,因为人家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她的每一张钞票的号码都记录在案。不过,单是居住在苏联的德国同志发动了这次捐赠这个事实,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道德胜利,它比这个可观的数目具有更大的分量。

  1939年冬天我从中央得到一个新的任务:让我去会见一位同志。当我把密码译出来以后,我猜想,这个陌生人要么立即离开瑞士,要么进行一种密切合作,否则不会把这种细节告诉我。我乘车到日内瓦,找到洛桑大街13号,投了一封信进去,几天以后,我第二次去日内瓦拜访那位同志。

  中央向我交待了一系列问题:他的机构是否还在工作,他的财政状况如何,有无向中央传达关于意大利消息的可能性,或者他是否需要通讯联系,他能否用自己的力量建立这种联系?

  当我去拜访他的时候,这位同志言行颇为谨慎。他似乎不太喜欢什么人径直闯进他的家里来,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问。

  一阵停顿之后,我们沉默地观察着对方。“阿尔伯特”生得矮小结实,倾向于丰满,他的动作给人以迟钝的印象。他有一头黑色头发,一双黑色的眼睛带有忧郁的表情。我喜欢他的办公室,里面摆满书籍和地图,桌上堆满杂志和纸条。阿尔伯特给我的印象,他是一个于巴巴的学者。他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回答能否迅速传达过去,什么时能再收到中央的答复。

  我迟疑起来。尽管中央请求我帮助他,但并未提起我的发报机。另外,阿尔伯特一个问题还未回答。

  当我告诉他,一切都会进行得很快时,他才开始描述自己的处境。通过意大利的路是不可能的,尽管这样,他还是迫切需要与中央取得联系。自从战争爆发以来,他就没有了联系,许多重要消息放在那里毫无用处。中央中断这种联系肯定是有原因的,可这对于他来说太可怕了。他的发报机坏了,而他又没有报务员。

  我明确回答他说,发电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将向中央建议,在找到别的道路之前,向他提供这种可能性。

  我就是以这种方式认识了山道尔·拉多同志,19岁时他就成了匈牙利红军的政治委员,他的一生充满了两种热情:一是积极的共产党人的热情,一是在制图学领域博学的科学家热情。他在日内瓦开设的“地图新闻社”是一个极好的合法身份。拉多同志在他那本名叫《朵拉来电》的书中,把这一切都描写得十分精彩,这本书在匈牙利、苏联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都出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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