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之战(56)

五十六

　　邢剑："早有耳闻。杨家店父老乡亲浴血抗日，生灵涂炭；家家英烈，户户忠勇；尤其是杨老令公膝下七子全都为国捐躯，令邢剑感佩不已，钦敬万分。"众乡亲备受鼓舞，互相交换着放心的眼色。

　　杨老霖面色一整："那好，敢问贵部此行，是何公干？"

　　邢剑稍作停顿，没有立即回答。杨老霖直视邢剑，颌下白须无风自动。邢剑的犹豫稍纵即逝，朗声答道："奉国防部之命，将乙级战犯、前侵华日军K师团中将师团长、南京大屠杀的罪魁之一石岩夫押解回南京。"

　　杨老霖不曾料到对方如此爽直，愣了一愣。众乡亲又嘈嘈切切地私语起来……

　　杨老霖疑惑地："既然奉命押解南京，为什么舍近求远，绕道此地，躲躲藏藏？"

　　邢剑："杨老伯和乡亲们有所不知。昨晚津浦铁路被洪水冲断，火车受阻，我们沿途又屡遭不明身份者的暗中袭击。为安全完成任务，因此才秘密绕行路西，造成了大家的误会。"

　　杨老霖清清喉咙："邢长官，老朽代表杨家店六百父老乡亲，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邢长官赏脸答应。"

　　邢剑："杨老伯客气了，尽管指教。"

　　杨老霖："请把鬼子战犯交给杨家店，让受害的父老乡亲报仇。"众乡亲目光灼灼地盯着邢剑表态。

　　邢剑尽可能委婉地："这个要求，杨老伯，恐怕我无法答应。"

　　杨老霖皱起眉头："人，可就在你手上。"

　　邢剑："我们奉命执行的是押解任务，无权自行处置犯人。"

　　杨老霖："敢问，鬼子战犯押往南京，又怎样处置？"

　　邢剑："将由国民政府组织特别军事法庭，予以公开审判。"

　　杨老霖："对呀，南京也是审，我们也是审，在哪里审不一样？"

　　邢剑："杨老伯，战犯理应由国家公审，希望乡亲们理解。"

　　杨老霖："百姓们深仇大恨，也希望邢长官体恤。"

　　院外，孟凡彬趴在门缝边，密切关注着正院内的动静。透过缝隙，他看见小栓子满头大汗地走来，向厅堂内招手。稍顷，膀大腰圆的杨四走了出来。

　　小栓子："四叔，我把人都喊来了！里头咋样了？"

　　杨四："嘴皮子官司打不完，我看要他们交人比登天还难。"

　　小栓子："谈不拢就别谈呗！要不要我们动手？"

　　杨四："再等一等。实在谈不拢，咱就砸门！抢人！"两个人影闪到一边去了。

　　孟凡彬大惊，忙回身招唤鲁一平和孙汉："不好，乡亲们想要强抢石岩夫！孙汉，你快去把犯人铐起来，顶死门，别出来！"此时孙汉的酒已完全醒了，嘴唇直哆嗦："不……不会吧……"

　　孟凡彬一跺脚，道："快去！"

　　鲁一平有点不知所措："这可怎么办？万一……咱们能开枪吗？"孟凡彬一怔："这……见机行事吧。快，先把院门顶上！"

　　两人刚抱来一根木头，又传来敲门声。鲁一平急蹿到门边，只往外看了一眼，立即打开门。彭易泽走进来，莫明其妙："怎么啦这是？"孟凡彬掩上门："你来得正好，有情况！"

　　关押石岩夫的厢房内，炕席上，石岩夫戴着铐子，兀自盘腿闭目诵经。孙汉局促不安地踱来踱去，满脸懊恼。石岩夫警觉地注意到了气氛的变化。

　　他表面上气定神闲，眼皮子却不停地跳动，诵经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许多。

　　厅堂中，谈判还在继续。

　　杨老霖的语调饱含悲愤："邢长官，想我杨家店八百余口人，几年中牺牲的牺牲，遇难的遇难，先后有二百乡亲死于日本鬼子的枪刀之下。至今九泉之下，冤魂不散……血债血还，命案命抵，从古到今，天经地义。如今，我们只不过是盼着为自己亲人报仇雪恨，这样区区一点心愿，邢长官都不肯体恤吗？"

　　邢剑动容道："杨老伯，邢剑决非麻木不仁之辈，我与你们一样痛恨日本侵略者……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如果我把战犯交给你们，举世瞩目的国家公审又怎么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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