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之战(55)

五十五

　　"都验明正身了，还磨叽个啥？立马动手吧！"

　　"对！不能再像上回那样，说好要逮炮楼里的龟田来公祭，只晚了一步，狗日的自己使刀破了膛！"

　　"老令公呵，昨晚我又梦见我三哥了。还是那句话，不宰个把鬼子脑袋洒血活祭，咱村那二百口子亡灵不得超生呵！"

　　杨老霖沉痛地："八年抗战，咱村老少爷们，没在鬼子跟前服过软！就因为这，杨家店才屡遭浩劫，倍受摧残，家家有血账，个个有深仇。这血海深仇，一天不报，我杨老霖和乡亲们一样，寝食难安……今天的事，千载难逢，决不能错过！既然大伙想到了一块，那咱这就去请愿，请长官们把鬼子交出来！"说罢霍地站起了身。

　　杨四鲁莽地道："请什么愿，直接找孙家小二不就行了？他还能不答应？"

　　杨老霖淡淡地："当家作主的是姓邢的，得找他。"

　　杨四："可要是人家打坝，不肯交人，怎么办？"

　　杨老霖："我看那是个讲理的人，先好好商量着。"随一声音高扬起来，"只要他把鬼子交给咱们，咱杨家祠堂明天就举行公祭！全村男女老少，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说完群情振奋，呼应不已。

　　"走！"杨老霖率先迈出祠堂大门，众乡亲簇拥着他，一齐向村庄那头涌去。

　　这时，邢剑和鲁一平在树阴下的碾盘旁喝茶，看守着厢房里的石岩夫。孟凡彬从另一间厢房走出来，轻轻掩上门。邢剑给他倒了杯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她好点了？"

　　孟凡彬："发了身汗，退烧了。老彭人呢？"

　　邢剑："上县里搞汽油的刚回来，他去加油了。"

　　孟凡彬："孙汉还没醒呵？"

　　鲁一平："醉成烂泥了。扯呼扯了一下午，也不嫌口干。"

　　突然，正院那头人群涌入的鼓噪声阵阵传来。孟凡彬笑指院墙那头："敢情，他们也都喝多了。"稍顷，有人敲着套院的门喊叫："开门，开开门!"

　　邢剑有些诧异，但还是上前拔开了院门门栓。杨四站在门外："邢长官，杨老令公请你过去商量事哩。"

　　邢剑："哦？有什么要紧事吗？"

　　"也就是鬼子大官的事……你去了就明白了。"杨四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邢剑暗自惊心，不动声色地说道："稍等，我取个帽子就来。"说完回转身边向厢房走去，边向部属们丢眼色。

　　邢剑刚进门，孟凡彬和鲁一平就跟随而来。

　　孟凡彬："有情况？"

　　邢剑脸色激变，道："不好，孙汉喝酒误事，把石岩夫暴露了！"

　　鲁一平："真的？要紧吗？"

　　孟凡彬："要不，反正有汽油了，马上撤？"

　　邢剑摇摇头，稍作沉吟道："……我先探探虚实吧。你们快把孙汉喊起来。院里屋里，要严密看守犯人，寸步不离，以防万一！没有我的招呼，千万不要开院门！"

　　"是。"

　　邢剑扣上大檐帽，拉开房门，大步走向正院。

　　来到杨家厅堂，邢剑从容地步入厅堂："杨老伯，您老找我？"

　　此时正窃窃私议的众乡亲立即噤声，目光齐刷刷投向邢剑。杨老霖从八仙桌旁站起，抱拳道："邢长官，劳动大驾，请坐。"

　　邢剑气定神闲地坐下，微笑着静候下文。

　　杨老霖让茶："邢长官，请用茶。"

　　邢剑礼貌地回道："谢谢，杨老伯请。"

　　邢剑刚出门，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鼾声震天的孙汉脸上。孙汉被激醒，从炕上惊弹起："怎么了？怎么了？"鲁一平一把将他揪下地："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三两猫尿一灌，就信口开河，误大事了你！"孙汉有几分清醒了，结结巴巴地："我……我没说什么呀……"鲁一平咬牙切齿："现在耍赖晚了！还不快走，去看守犯人！"

　　孙汉懵懵懂懂，提枪跟着鲁一平冲出门去。

　　厅堂里，杨老霖慎重地抱拳，道："邢长官！"邢剑也抱拳回礼："杨老伯！"

　　杨老霖："老朽斗胆，有些事想当面请教。"

　　邢剑："不敢，邢剑愿洗耳恭听，如实回答。"

　　杨老霖："邢长官是第一次来敝村吧？"

　　邢剑："是。邢剑有幸，路过贵宝地。"

　　杨老霖："不知敝村乡亲们待贵部可好？"

　　邢剑："亲如家人，情同兄弟。"

　　杨老霖："招待可周到？"

　　邢剑："盛情款待，无以为报。"

　　杨老霖："那邢长官是否听说过敝村抗战时的遭际？"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