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134)_钟源

一三四

　　她的灵劲儿、记忆力，都像你！你可要从现在起，多指点她！”是像芮瑾吧！玉慧想，说：“这么样的人，是天下奇才！我哪配点化她？”“嗬！你还谦虚起来啦？”胡雪岩笑着说，神情很快又转为郑重，“玉慧，吃过早饭，你就坐阿宝的车，去怡和洋行！让唐廷枢给英国汇丰银行大班带个话，就说朝廷准备从各国银行借款。

　　出于汇丰银行为首家，我们先予关照！如有怠慢，我们就要通过各国领事馆，向别国银行开口了！记着，咱现在是有皇上批文的，不是个人有求于他们。

　　不能对他们低三下四！不能让他们觉得非向他们借不可！”“我明白了。”

　　“把梦瑾带上！让她随你出去见见世面。

　　你要从待人处事、读书识字、与各种人如何交际等等，多多指教她！”“我……会的。”

　　梦瑾跟随着玉慧进了怡和洋行的大门。

　　“胡夫人！稀客、稀客。”

　　迎上来的唐廷枢向玉慧连连拱手，微笑着说。

　　“唐大买办，打扰了！”玉慧向他点了一下头，既不失礼貌又颇有风度地说。

　　“请到恳谈室！”唐廷枢说着，展臂向一旁的雅室示意。

　　“谢谢！”玉慧说，向雅室走去。

　　梦瑾紧跟在她身后，心情有些紧张。

　　唐廷枢和玉慧落座后，看看立在她身后的梦瑾，问：“请问，这位是……”玉慧说：“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梦瑾。”

　　唐廷枢更仔细地打量着梦瑾，说：“如今夫人真是翠当玉配呀！原来那位憨实的侍女哪儿去了？”玉慧用不悦的口吻说：“那是我的师姐，根本就不是侍女！”唐廷枢忙赔着笑脸说：“当然、当然！在下口误、口误！”屋门开了，走进来黑人侍从Boy，手里各端着一杯茶。

　　梦瑾上前去接，刚迈一步就被Boy的面孔给吓回来了。

　　唐廷枢看着她，一咧嘴笑了，说：“梦瑾小姐不用接，这是他的差事！”Boy也冲梦瑾笑了。

　　梦瑾仍心怀余悸地偷眼看着他，直到他出了屋。

　　唐廷枢看着玉慧问：“不知胡夫人前来，有何吩咐？”“是这样！”玉慧看一眼对面镜子中自己身后的梦瑾，忽然改用英语说，“左宗棠大人西征，朝廷谕授我家老爷在上海组建转运局，为西征筹借粮饷及军械等，并替朝廷向洋人借外债。

　　请唐先生从中斡旋，希望能同汇丰银行成交……”梦瑾听着玉慧说的话，如闻佛语，又惊讶、又敬佩，瞪大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她。

　　唐廷枢不明白玉慧为什么要用英语讲，也只好用英语回答：“鄙人一定会尽力效劳！”玉慧仍用英语说：“唐先生的酬劳，比上次加两成！”“不不不！国之所需，理当效办。

　　不过……”唐廷枢说到这儿，看了梦瑾一眼，忽然改用了汉语，“李鸿章李大人也在筹款造船，并用大量洋枪洋炮装备淮军，北上剿捻。

　　我想……外国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把太多的钱往中国扔！”梦瑾听着他的汉话，也似懂非懂，愣怔怔看着他。

　　玉慧神情冷淡，还是用英语说：“我们相信唐先生的能力，办这件事易如反掌。

　　当然，您若真觉得十分为难，我家老爷说，也决不勉强！”唐廷枢挤出一脸苦笑，摇摇头，摊开双手，用汉语说：“这一次没能助上胡老板一臂之力，十分抱歉，望胡夫人和胡先生能海涵！”玉慧站起身，用汉语说了声：“请恕打搅，告辞！”阿宝在钱庄门前停住了马车，打开车门。

　　梦瑾先跳了下来，而后扶玉慧下车。

　　玉慧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梦瑾忙再次扶住她：“二太太！你怎么啦？”玉慧睁开眼睛，无力地说：“没、没什么，走吧。”

　　梦瑾搀着她经前厅向后楼走去。

　　正在后楼客厅的胡雪岩从窗户看到玉慧的样子，一惊，忙迎了出来。

　　玉慧在楼门前停下，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喃喃地说：“唐廷枢……回绝了。

　　我没办好……”胡雪岩略怔了一下，问：“你怎么啦？”玉慧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下车时，忽然眼前一黑……”胡雪岩盯着她，又看看梦瑾。

　　梦瑾着急地说：“太太一下车，差一点儿晕倒！”胡雪岩说：“梦瑾，扶太太进卧室，服侍她躺下后，到我这小客厅来一趟。”

　　“哎！”梦瑾应着，搀着玉慧走向卧室。

　　胡雪岩接着吩咐刚进来的阿宝：“你去请来一位坐堂先生，给二太太瞧病！”然后，他便走回了客厅，在屋里踱着步。

　　唐廷枢，你竟一口回绝了？要瞧我胡雪岩的好看？哼，没那么容易！就算你小子敢拆台，我也不怕！我已安排了则云……梦瑾来了：“老爷叫我有事？请吩咐！”胡雪岩看着她，问：“你说说，那个唐廷枢是怎么回绝的？”梦瑾说：“我……我也不知道啊！”胡雪岩奇怪地问：“你当时没在场？”“在场了……”“在场了没注意听那个唐廷枢怎么说，是吧？临走之前，我没叮嘱你要留心学着太太……”“可太太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啊！”“哦？”胡雪岩一怔。

　　“嘀里嘟噜的，光用舌尖儿说话。

　　我一句也不明白！”玉慧！胡雪岩明白了，脸上顿时布满了怒容，在心里愤然叫了一声，想过去责骂她，又止住了脚：你敢背着我搞小动作？这不可能啊……梦瑾凝神回忆着说：“那个穿洋装的人一定就是唐廷枢了。

　　他用汉话说了一句，是说……‘李鸿章李大人也在筹款造船，并用大量洋枪洋炮装备淮军，北上剿捻。’他接着说他认为：‘外国人没那么大的胆子，把太多的钱往中国扔！’最后他说‘这一次没能助上胡老板一臂之力，十分抱歉，望胡夫人和胡先生能海涵！’”噢，还是他李鸿章从中作梗！胡雪岩马上明白了，不再生玉慧的气，怒火却更旺：李鸿章，你也是朝廷倚为柱石的疆吏大臣，竟存心干扰左宗棠左大人的西征卫国壮举，居心何在？梦瑾偷眼看看他的脸，大惊，不安地问：“老爷，还……有事吗？”胡雪岩烦躁地一挥手：“你去伺候太太吧！”梦瑾应了声“是”，赶紧离开。

　　则云，看你的啦！胡雪岩在心里说，急切地等候着……近午，谭则云才回来。

　　胡雪岩一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便凉了。

　　“在上海的几家洋行，我都去了。

　　就连印度老板，我也求了。

　　都要抵押！”“你把朝廷的批折给他们看了？”“都看了。没用！他们说咱朝廷也穷，若欠债不还怎么办？兴师问罪，不又得花钱打仗吗？”谭则云说着，把圣旨放在八仙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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