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133)_钟源

一三三

　　她这几年一直在服侍玉慧，做些杂务，没事时常来给阿莲帮厨，和阿莲相处得还好。

　　阿莲在炒菜，扭头看看她，笑着说：“四姐可小心点儿，别一发狠切了自个儿的手指头！”毕四姐愤愤地说：“切了自个儿的脖子，有人才乐呐！”阿莲说：“那倒不至于。

　　可老板做事也太绝了！哪能有了新的就踹旧的？你是二太太的师姐，没你在戏馆多年照顾玉慧，东家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位太太吗？唉，说不用就发配到我这儿来，当厨娘了！”“我当厨娘还行，你阿莲嫂可是掌柜的太太呀！”毕四姐停下了手中的菜刀说，接着降低了声音，“刚才二太太盘问那个刚来的小妖精时，我才得知，人家柳襄理的太太住着东家给出钱盖的大宅子，有两进院了，后院儿四圈儿全是房子，还雇了两个丫头呢！”“哦？”阿莲拎着勺子站直了腰，瞪大两眼，呼呼喘起了粗气，“他柳襄理大权掌着，宅院换着，丫头用着，其实比咱家的谭则云早跟了东家几天呀？论功劳，咱则云也不比他柳成祥小。

　　在这大上海搞钱庄容易吗？则云每天都伤透了脑筋，一个错钱儿也不敢花，想方设法给他东家赚银子，就这么对待咱？得工夫，我非问问他不可！”毕四姐有些后悔了，忙跑到门口，向外看看，见没人，关上了门，走回来说：“阿莲嫂，你可别问东家呀！我是有嘴无心的人，想到啥说啥。

　　你别往心里去！啊？你若说出去，我倒不怕，玉慧非挨老爷训不可。

　　那我可就害了她啦！快掏，菜要过火了！”阿莲一边往盘子里掏菜，一边仍愤愤地说，但还是降低了声音：“你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了？哼！看他姓胡的几时能把水碗端平！咱家谭则云也不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闹不到好，还不会撤？”毕四姐打着圆场：“人说话嘛！东家对你家掌柜的还是满信任的。

　　待你也不薄啊……”“薄厚得有比较才能看出来！”“要说撤呀，该是我！”“撤？也不能便宜他！”毕四姐越发不安了，忽然丢下菜刀，左右打着自己的嘴巴，说：“让你快嘴、让你快嘴……”阿莲扑上去抱住了她：“四姐！”毕四姐偎在她的怀里抽泣起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是怕玉慧……”“我不说就是了！”“我真不想在这儿再待了……”“还是先忍着吧！”胡雪岩在前厅处理了两笔业务，刚要回后楼，谭则云回来了。

　　胡雪岩问：“明天的事安排好了？”谭则云说：“给粮栈纹银五百两，按上下午分两次各放粮二百五十担。”

　　胡雪岩一摆手：“不！照这个数连放三天。”

　　谭则云一惊，说：“东家！我看这样做做样子也就行了。

　　咱这儿又不是国库，放的是自己的血汗钱儿！赈灾不是咱能管得了、赈得起的事。”

　　胡雪岩冲他笑笑，说：“谁都知道国库已是空荡荡的。

　　让人们把咱阜康钱庄当成国库，有什么不好？”谭则云苦着脸说：“那样，他们就更常来作践咱了！”“作践？”胡雪岩说着大笑起来，接着说，“那我就放六天！让全上海的人都在掂量我胡雪岩到底值多少银子！”“东家！”“就按我说的六天！你明个儿去泰昌粮栈安排。”

　　大家在后楼客厅里吃了晚饭。

　　饭后，胡雪岩站起身，说：“连日赶路，颠簸得这身骨头快散架子了！我可得早点儿休息。”

　　他走到门边，回身看看梦瑾，说：“玉慧，单给梦瑾安排个房间！”这……是何意？莫非为了……玉慧心一噤，飞快地看了梦瑾一眼。

　　她原本想让梦瑾和毕四姐住一个屋，听了胡雪岩的吩咐，只好应了声：“是！”胡雪岩回到卧室便躺在了床上，身子摆成个“大”字。

　　梦瑾端进来了一大盆温水。

　　随后进来的玉慧对她说：“你回去整理你的屋子吧。”

　　“是。”

　　梦瑾应着离开。

　　玉慧看看窗外还大亮的天，拉上了窗帘，而后，双手吃力地拽起胡雪岩。

　　胡雪岩是真觉得累了，加上喝了点儿酒，头晕乎乎的。

　　玉慧为他脱去衣服，用湿毛巾给他擦脸、脖子、身子……她扶他躺下，刚要离开，却被他猛地抱住了。

　　胡雪岩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入，身上忽然有了很大力气，搂紧了她亲吻着……玉慧伏在他身上，像瘫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胡雪岩才松开玉慧，说：“你快去洗吧！”玉慧重新打来一盆水，脱下衣服慢慢洗了起来……胡雪岩侧过身，睁大两眼打量着她洁白、丰满、凸凹有致的身子，不时催促一声：“我说快点儿行不？”玉慧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洗得更细了……胡雪岩看出她在故意磨蹭，眨眨眼睛，抿嘴一笑。

　　他忽然纵身而起，光着脚下了地，一哈腰，从水盆里抱起了湿漉漉的她。

　　玉慧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噘着小嘴娇嗔地说：“我还没洗完，浑身是水……”胡雪岩把她往床上一扔，便如饥饿中的老虎看见了羊羔……雨过天晴。

　　胡雪岩宛若一个终于爬上高耸云巅的探险者，在胜利的微笑中大口喘息着，再一动不能动，闭上眼睛，进入了甜蜜、舒适的梦乡……他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睁大眼睛，只见玉慧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屋里的椅子上，脸色阴沉着像挂了霜。

　　“你怎么了？”胡雪岩坐起身，看着玉慧问，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是嗔怪我起床晚了！”“别说老爷呀！梦瑾当丫头的，到现在还没起来呢，我敢说一声吗？”玉慧愤愤地说，“往日，四姐早过来把屋里的一切都收拾利索了！”“为了这个呀！”胡雪岩一笑，说，“她刚来，还不懂规矩的。

　　再说，这些天也把她累坏了。

　　那坐车可不比拉车轻快多少！我不是也才起来吗？”“老爷，我可没说她什么坏话呀！”玉慧的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笑容，扭过脸，心里说：刚一来就向着她了！哪天是个头？“说起这个梦瑾啊！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吧？”来不来就“我们”了？玉慧的鼻子一耸，赶紧收住了就要发出的“哼”的一声，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一眼胡雪岩，走过来帮他穿衣服。

　　胡雪岩讲起和梦瑾的两次相遇……玉慧对他在临安逛妓院很反感，虽然那时候自己还没和他认识，暗说：有我之后，你一定也去过妓院的！听完后，她不无讽刺地说：“看来，你俩挺有缘啊！”“是一般的缘分吗？”胡雪岩说，“连柳成祥都说：这是奇缘！谁碰到过这么巧的事？”“是奇缘！”玉慧撇腮拉嘴说，“老爷跟女人的缘分就是深，就是与众不同！”胡雪岩看看她，笑了，不但没发火，还晃着脑袋得意地说：“我就是一个多情种！多情总比无情强吧？你们女人啊！过去有句老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觉得这话说得不对！才是才，德是德，两码事，根本不矛盾。

　　要我说，这话得改一个字，叫成‘女子无妒便是德’！玉慧，你说对不？”“妒”也是因为有真情在！男人就不“妒”啦？我若和别的男人来往来往试试？玉慧在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顺着他说：“对！老爷的话什么时候不对过？”“我就喜欢有才的女人！玉慧你就是。

　　我更喜欢无‘妒’的女人。

　　玉慧，希望你的心胸开阔些！”“我怎么狭窄啦？”“你别跟我装糊涂！”胡雪岩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别忘了，你是我的二太太！不能在心里容不下一个丫头！”“我……”玉慧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慌。

　　“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胡雪岩又放缓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有种预感，日后，梦瑾会帮我大忙的！我的眼睛告诉我，梦瑾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学什么特快，一点即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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