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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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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浴间梳洗,半晌才披着他的毛巾衣出来,但却看到客厅中坐着一个人! 我差点没吓死,低叫一声。 那人转过头来,是我见过的那个白小姐! 我带点恼怒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木着脸,“我有钥匙。”就是那么简单。 我气道:“现在我住在这里。” 她仍然板着面孔,“你能住多久?你住不了多久了。” 我瞪着她,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你是谁?”我问。 她脸上的化妆仍然无懈可击的浓艳,听见我这么问,抬了抬长长的睫毛,“我以为你知道我是谁,不是介绍过了吗?我姓白,叫白丽丽。”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门匙?”我声音放轻不少。 “住在这里的人,以前交在我手中的,惟恐我不收下。”她苦涩地说。 我听出一点苗头来了。 她就是裘的心事吧,我不会猜错。我的心跳得很急促,胸中非常难受,酸甜苦辣都涌上喉头。 难怪裘一直愁眉不展,魂不守舍,原来将这一段事瞒着我。 我开不了口,可是我认识裘已有五年,一千多封信的感情。 我低下眼,我不能再天真下去,笔友算什么?人家有血有肉的站在裘的身边,凭她的美貌风情,我简直就是裘的小朋友。 我吞下一口涎沫,叹口气,但觉唇焦舌燥,我说:“裘没有跟我提起你,从来没有。” 白丽丽水汪汪的双眼凶狠地盯着我,就像两把刀子,“你现在知道了?” “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我怯意问。 就在这个时候,裘回来了,他一开门看见我与白丽丽对峙,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喝退白丽丽,“你来做什么?你疯了?” 白丽丽倔强地冷笑,“我为什么来不得?我还是自己开门进来的呢!” 裘怒不可遏,“你想坏事?把门匙交出来!” 裘额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非常可怕,我忽然同情白丽丽起来,这门匙当初也是裘亲手交给她的呀。 裘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 “哼,”白丽丽妖妖娆娆地站起来,“我出去,你别来不及的教训我,老赫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当心吃不了兜着走,我如今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好一个翻脸不认人,”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小妹妹,你心寒不心寒?” 我退后一步。 裘铁青着脸去打开门。 白丽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却还跟我补一句,“以前他对我,也像此刻他对你一样——” 没料到裘在这一刹那伸手,用力掌掴她,白丽丽身形不高大,受不了力,整个人撞在墙上。 我过去扶住她,她嘴角立刻冒出大量的血来。 我很气愤,又为裘丑恶的一面骇怕,我说:“你为什么打她?你怎么可以打女人?” 白丽丽在我手臂上着力,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抚着肿起老高的脸颊,眼泪往嘴里吞。 我非常不忍,“你快去看医生。”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裘大力关上门。 我质问:“你为何这样对她?” “她对你说了些什么?”裘反问我。 “什么也没说。可是谁都猜得到其中的奥妙,即使你急于要甩她,你也不必打她!”我反感到极点,“当初她也就是那个样子,可是当初你却看中她——” “住嘴!” “我不住嘴!”我吼叫,“你要不连我一起打好了,我原以为这惨事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发生,你这个人太下流,我与你通信五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白丽丽?你又为什么寄来飞机票,叫我来度假?为的是什么?” 他用手掩着脸。 “你为什么玩弄我们?” 裘放下手,“她发觉我爱上你。” “你爱我?”我问,“那么跟我通信,为什么又跟她混?” 他痛苦地说:“我不能够回答。” “你内疚吧?”我追问,“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寝食不安,是不是?” 他一怔,低下头。 “裘,做人一是一,二是二,提得起放得下,如果你们藕断丝连,我愿意退出,我马上回纽约好了,我叫父亲把飞机票寄还给你。” “给我一次机会,芍药——” 我看着他,忽然悲从中来,“裘,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我好象完全不认识你?你为何伤害我?” “芍药,你给我一次机会。” “裘——” “请你原谅我,我实在是有苦衷……” 我摇摇头,“裘,你们都是这么说的,”我说,“我不能原谅你对她粗鲁,我最恨绝情的人。”我极难过,“男女间的事,最要紧好来好散……”说着我哭了。 我为什么要劝他们? 这里面最受伤害的人是我,来的时候我带着一个梦,现在我却第一次懂得人心难测这四个字。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裘的手搁在我肩膀上,“芍药——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人总是会有错的,我很寂寞!”他辛酸地叫起来,“我太寂寞!” 他用拳头大力敲着墙壁。 “裘,”我倔强,“我想回去了。” “你不能走。”他急,一副惶恐,“你不能走。” “我还留下来干什么?” “我爱你。” “你的爱太恐怖,随时会变。” 他默然。 “对不起,裘。”我索然地回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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