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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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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对我很好,家道中落了,我自愿在家照顾弟妹。” “倒底不比亲生,辍学的为什么不是你弟妹呢?” “妹妹——”程岭忽然想程雯那小小的圆面孔,无限轻柔地说:“妹妹太小了。” “你喜欢孩子吧。” 程岭点点头。 “我们会有孩子吧。”印三试探问。 “当然啰。” 印三不出声。 “不过,先要把店里生意打理好再说。” “程岭,那是一盘暗无天日的营生。” “我知道,月大三十一日,月小三十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耽在这店里,看不到日出日落,所有时间栽在厨房,不过,这是自己的生意。” “也发不了财。” 程岭笑吟吟,“谁要发财。” “咦,你想怎么样?” 程岭看着印三,“我想你对我好。” 印三感动了,“我答应对你好。” “事事要替我着想。” “是,我知道,”“不要欺骗我。” 印三怔怔地答:“不会啦。” 程岭放心了。 她在灯下写信给弟妹,预备在照片印出来时寄出。 等到熄灯之际,发觉印三已在地铺上睡着,呼噜呼噜扯着鼻鼾。 程岭也不觉有何不妥,上床休息。 半晌,她被汽车引擎声吵醒,看看钟,是半夜三点多,她坐在床沿,自觉命运又转了一折,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发了一回子呆。 终于又再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九点多。 一起身就被印三取笑:“零晨五时去列治文割菜嗳?” 他做了西式早餐给她吃。 程岭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跟着的几天他带着她去沙滩摸蛤,到农地摘粟米,在市区看电影,又吃广东茶,逛游乐场与百货商店,她欢喜什么,多看一眼,他立刻替她买下来。 程岭很知道这几天不人性不肆意,以后也许就没有了,故此并不拒绝印三的热情。 她叫他教她开车,又问在何处读英文,暗暗盘算,就算少做点生意,也要抽时间学会这两样工夫。 碰到熟人,印三介绍说:“我妻子”,人家一脸诧异,他不知多么高兴。 我妻子,他心想,我妻子是这样一个可人儿。 到了晚上,程岭替他整理衣物,发觉抽屉里有甘四只袜子,只只穿孔,屋里且没有针线缝补,需要去买,还有一大堆衬衫,因拿到洗衣铺洗,他们大力洗刷领子,很容易破损,程岭懂得把衫领拆开反过来,新的一样。 印三说;“扔掉再买新的好了。” “不,”程岭劝道:“不要浪费,尽量节省。” 印大先生来吃饭,笑问在做针线的程岭;“初到贵境,感觉如何?” 程岭好奇道:“街上华人妇孺不多,何故?” “已经好多了,”印大感叹;“政府在四七年后才批准华人娶妻,不过新娘抵涉三十天内必定要注册结婚,申请父母者双亲年龄需逾六十五岁,还有,欲与子女团聚,孩子不得超过十八岁。” “这么多规则!”程岭讶异,“我以为歧视华侨是上一世纪建铁路时之不公平现象。” 印大表情忽然轻化,“程岭,你知道加拿大太平洋铁路事故?” 程岭腼腆,“我出发之前在图书馆看过几本书。” 印大感叹,老三有她一半长进他已无憾。 程岭问:“后来,是谁替华人争取权益的呢?” “是两位华裔医生,看见华人寂寞孤单——” 印三对这种话题一点兴趣也无,插嘴道:“袜子补好没有,先给我一双。” 印大改变话题,“程岭,我给你弄一部一手缝纫机,你不必做得那么辛苦。” 可是程岭仍然追问:“孩子们也遭歧视吗?” “大战前同日本人一齐上学。” “不同白人一起?” “这叫做种族隔离政策。” “喂,”印三因得不到注意而抗议:“过去的事还说来作甚。” 印大与程岭都不去理他。 程岭有点受惊,“我没想到会这样不公平。” 印大笑,“我保证五十年后仍然有人歧视华人与犹太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处变不惊,壮敬自强,惹人妒忌。” 程岭忽然想起来,“你们是怎么到加拿大来的呢?”已经是一家人了,这样问,不算冒昧吧。 印大讪讪地不出声。 印三忍不住,“我们冒认远房表叔是生父,付了人头税进来的。” 程岭吓一跳,连忙低头补袜子。 第二天他们三个人便开始为卑诗小食店忙碌。 印三的表现比程岭想像中好得多,重物像冰冻肉食都由他抬与杠,最脏最油腻的锅由他来洗。 程岭负责收支。 印大找来帮佣,清理店堂,他摊开笔墨纸砚,写出莱式及标价。 一边教程岭:“食物成本约占售价百分之十五—— 你会分数吗?” “我学过。” “好极了,超过百分之十五便会亏本,毛利约为销售价百分之五十五,毛利不同纯利,毛利还末打税。” 程岭有顿悟,笑道:“这是会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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