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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郑博文当然不晓得祖斐心里在怪叫:这么肤浅,这么轻佻,如此自私虚荣,相由心生,引致外形浮躁、动作猥琐。

  幸亏,幸亏解除了婚约,祖斐额角冒出汗来。

  太惊险了。

  郑博文见祖斐出神,更加沾沾自喜,作一个潇洒的手势,“祖斐,那只遥控器呢?”

  “啊,我去拿。”

  祖斐在书房找到它,取出给郑博文。

  老郑正伸手去掐花。

  祖斐大叫:“住手!”

  郑博文愕然抬头缩手。

  祖斐厌恶地喝问:“你想干什么?”

  郑博文不悦,“我见这花好看,想摘一朵别襟上。”

  “花是给你装饰西装领子的吗?”

  “喂,一朵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祖斐不想与他多说,两个人的价值观念,相差十万八千个光年,她大步踏到门口,拉开门,把遥控器塞进他口袋,说:“再见。”她把他推出去。

  郑博文只觉一阵凉风,大门已经关上,颜面无存。

  他僵了一会儿,搜索枯肠,终于悟到真理,“女人。”他说。

  下了台阶,他离去,发誓以后不上方家的门。

  郑博文走了以后,祖斐也不知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是为了在他身上白白浪费宝贵的岁月而愤怒吧?

  她检查过花朵,已经被郑博文掐了指甲印在茎上,益发生气。

  客似云来。

  沈培一叠声道歉,放下公事包与手袋,立刻问:“这是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祖斐很困惑。

  沈培深呼吸,“香气令人精神一振,咦,似乎有药疗作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平时收的花,不外是玫瑰丁香之类。

  “有点薄荷味,你发觉没有,使空气清新。”

  祖斐点点头。

  “那位靳先生在什么地方找来各种奇花异卉?”沈培诧异。

  祖斐没有答案。

  “看样子追求术也日新月异,婚后没有出来走,我落伍了。”

  祖斐顾左右说:“你看我,恢复得多快。”

  沈培端详她,“是,气色同好人一样,人逢喜事,果然不同。”

  “你说什么?”

  “人总得有个可靠的伴侣,咱们不愁穿不愁吃,最怕落单。”

  “我明白了。”

  “我说话可像个老太太?”

  “不要紧,我耳朵很舒服。”

  “那两位从头到尾没来看你?”

  “我给你去斟杯茶。”

  沈培鉴颜辨色,不再问下去。

  她希望祖斐这次可以争口气。

  她放下杯子,“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如果闷,打电话到公司来。”

  祖斐知道她时间紧凑,一档接一档。

  “那一大包小说足够你看一个星期。”

  “谢谢你。”

  沈培一阵风似吹走。

  祖斐默默在露台坐一会儿,天色也就暗下来。

  女佣一走,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隔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去开灯,想找靳怀刚谈谈,又觉得过分,数小时之前,他才来过。

  百无聊赖,回到房间,也就胡乱睡下。

  祖斐想把真相告诉靳怀刚,对将来毫无牵涉的事可以让它永远埋藏,但这次手术对未来岁月有太大的影响。

  怎么开口?

  现阶段还嫌早一点,十划没有一撇,就讨论生育问题,吓死人。

  骨子里,祖斐是个老式人。

  那盆雪白的喇叭花在晚上越发馥郁,香气直透进房去,使祖斐眼目清凉,心旷神怡,公寓中空气如经过滤,清如水晶。

  祖斐再见到靳怀刚,立即问:“这花叫什么,实在可爱。”

  靳怀刚但笑不语。

  “是你种植的?”

  他点点头,“适合此处土壤生长的,只得几种。”

  “没想到你是专家。”

  靳怀刚说:“很多时候想家,便栽培带来的植物种子。”

  他始终没有说出侨居在哪一个国家。

  异性接触,最不舒服是这个探讨阶段。

  “交通那么方便,来来回回不成问题,莫非工作真的那么吃重?”

  靳怀刚答:“上司不批准。”

  一谈到个人背景,他便显得神秘,无独有偶,祖斐也不爱说她的过去,两个人都像决心从头开始。

  靳怀刚有点忧郁,“偶尔半夜醒来,不知是他乡还是故乡。”

  祖斐点点头,“有一句词,叫梦里不知身是客。”

  准知靳怀刚大吃一惊,细细咀嚼起这一句话来。

  祖斐十分意外,靳并不是疯狂科学家,他应当听过这句词。

  这个时候,祖斐几乎百分之百肯定靳怀刚不是中文作家。

  他跟祖斐说:“与我一起特派在这里工作的一组人,包括程教授在内,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祖斐立刻说:“这是我的荣幸。”

  “那我去安排。”

  “你们一共几个人出来工作。”

  “连他们的家眷,一共二十五人。”

  “那已经是一个研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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