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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表妹说得很对,我不出声,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向表妹道谢,付了账。

  毋与威迫问下文,我不去回答,叫他们心痒难搔。

  去见司徒慧中时有些紧张,穿错袜子。

  她的秘书露斯记得我。

  唉,只有小人物记得小人物。

  这次我顺利进入司徒慧中的房间。

  她请我坐。

  办公室很大,她的椅子高,我的椅子矮,据说这是经过悉心安排的,心理上使来人觉得她是主我是客,气势上矮一截,谈判起来,自然她容易占上风。

  “郭先生,你找我有甚么事?”

  “你有没有三十分钟?”

  “有,”她微笑,“这次有。”

  这次?上次?甚么,她记得上次?我胡涂了。

  我忽然结巴,“你记得我来过?”

  她叹口气,“自然记得。”

  “但是昨天你装得完全不记得我的样子。”

  “昨天另外有客人,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暂时不相认。”

  我震荡于地的成熟、老练、敏捷、聪慧二时出不了声,我对她的估计实在太低,一个人的成功非偶然,长时间不落下来自有她的道行。

  “那么日前你为何对一个小伙计大发雷霆?”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愿闻其详。”

  “我很久没有抱怨以及解释了。”她微笑。

  我更加惊异,她竟是这么有沧桑感的一个女子,啊,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我问:“你怎么肯见我?”

  “你找我两次,第二次还是托上托,一定有要紧的事,告诉我,为了基么?”

  她既然这么大方,明人眼前不打暗话,我也就清心直说:“关于你身世问题。”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在几秒钟内转为苍白。

  她瞪着我,霍地站起来,但不失为镇静的说:“郭先生,恐怕我又得请你离去。”

  “对不起。”

  “请。”她拉开房门,不愿多说。

  我一出门,她立刻把门关上。

  事有蹊跷,倘若地的身世没有秘密,何须这样?

  我在会客室外静坐,想整理一点头绪出来。

  露斯问我:“郭先生,你怎么了?”

  我微笑,“没甚么。我这才知道,司徒小姐不是我想像中那种人。”

  “是的,”露斯很高兴,“像上次,那个查尔斯林把公司的营业秘密泄露出去,公司要开除他,但碍着他跟一个董事有亲戚关系,谁都不肯做丑人,于是这种事天经地义又落在司徒小姐头上……”

  原来如此。

  可见这份工作也不尽是威风这么简单。

  这些都还是小事,要对公司盈利负责,才是大事。

  甚么消息都得不到。

  母女都不肯说一个字。

  艾莲很着急,我则处之泰然。司徒太若要达到目的,就非得向我们公开事实不可。

  她迟早会找上门来求我们。

  果然,人来了。

  仍然打扮得很漂亮,斯文有礼,一亮相就使我们觉得欠下她一大堆东西。

  她一声不响,出示一张出生纸。

  我接过看,上面父母的名字分别为司徒让、谢玉英,孩子叫司徒慧中,一九五六年九月二十五日生。

  司徒慧中的确是她的女儿。

  真的令人不置信,两母女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她又给我们看身份证,上面的名字的确是谢玉英,照片也瞒不了人。

  验明正身后大家都异常沉默。

  终于文莲说:“我去把司徒小姐请来。”

  我说:“此事包在我身上。”

  阿毋对于我的勇气很诧异,“咦。”

  我补一句:“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阿毋提醒我:“才说她是母老虎。”

  “我错了。”我勇于承认。

  司徒太太说:“我回家等你们的消息。”

  “慢着。”我说:“告诉我,司徒慧中因何离家出走。”

  “她与我合不来,不要我这个母亲。”

  “为甚么?”

  司徒太悲从中来,又哭泣。

  可是她一双妙目,也不肿,只见动人。

  我服了她。

  遇到不想说的事,便哭,这种早一百年前都落后的办法,但由她使出来还顶管用。

  “说给我们听。”

  “她父亲是顶顶大名的司徒让,她要我这个穷母亲来做甚么?”

  艾莲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阿戚也气愤:“嘿!狗不嫌家贫,子不责娘亲。”这两句醒世恒言不知从甚么地方学来,真亏他的,居然还用上了。

  不,这里面还有文章。

  阿戚阿毋没有怀疑,我不相信,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见过司徒慧中,我同她说过话,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再问司徒太,“你与司徒先生的关系,到底如何?”

  “我是他情人。”

  “你们在一起多久?”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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