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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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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止情人这么简单了。 “司徒慧中现住在她父亲那里?”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叫你们来调查。” “在经济上他可有资助你?” “哼。” 阿戚说:“小郭,你问这些来干甚么?”他不忍。 我想知道司徒慧中的心态。 “你的意思是,你与司徒氏断绝往来之后十年,她才离家出走?” “是。” 我问:“她父亲的遗嘱上,有没有她的名字?” 吉从太答:“我不知道。” “阿戚,快去查。” 司徒太很憔悴的说:“我要先走一步。” “最后一个问题,在这十年中,你为甚么到现在才彻底的找她见面?” “前几年她在外国念书。” 我只得放司徒太走。 她其实并不是司徒太,她没有名份。结婚与同居的分别就在这里。当然,名份值多少,每个人看法不同,但各婚姻注册处还是天天挤满人,三钢五常改也改不了。 阿毋综合司徒太适才所说,告诉我们:“司徒慧中在生母谢玉英处长大之后,发觉生母地位卑微,于是回归生父处,以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不是。” “郭兄又有何见解。” “司徒慧中不是这样的人!” “事实胜于雄辩,你又何必卖弄你的眼光。” 我还要去找慧中谈谈。 要找她不容易,不过数盒时思糖买下露斯芳心。 她虽然一直“哎,这么多糖,我会胖,下次不用客气”,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所以我知道慧中甚么时候有空,便在街角等她。 她出现时我对她吹响亮的口哨,并且高声说:“我可爱的小姐,我的口哨技艺为你而学。” 她很吃惊,退后一步,像是要召警协助,等看到是我,才定下神来。 她并没有生气,却也没有停下脚步,默默向前行。 她穿着一件高领子黑色凯丝咪呢大衣,衬托得她十分高贵。 “司徒,”我叫她,“吃杯茶好吗。” 她转身看住我,“小郭,你这第九流的私家侦探。” 她找了侦探来调查侦探?倒是知道我身份。 我说:“九流也还算入流,超过我所想所求。” “你是一个不错的人。” “哗,谢谢。” “但请不要缠住我。” “天气这么冷,你已辛劳一天,不向往一杯香浓的蜜糖薄荷茶?,” 这叫做攻心为上。 她犹疑一刻说:“喝茶当儿,不许说我不要听的话。” “答应你。” 我拖起她的手,她戴着手套,也就不介意,我们这样过了马路。 她看上去很渴,也很饿,双手捧着茶就喝。 我立刻替她叫了点心。 一轮体贴使她很感动,这个女人,平日也没有谁把她当女人,真是可怜。 她苍白的面孔稍见红润。 我们没有说话,咖啡室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大衣帽子围巾搭在椅背上,更加拥挤,但气氛很好,隔座的人埋怨着老板/客户/伙计/爱人,也有笑声,不知甚么角落,还有个女孩子在哭。 良久,我才问:“一个人住很寂寞?” “习惯了。” “寂寞是永远不会习惯的。” 她不响。 “很多人以为你同父亲住。” 她不答。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没有评语?” “我一向不解释。” “太委屈了。” “你以为解释就有用?不会的,不必做一出戏免费招待不相干的人。” 我问:“成功才是最好的报复?!” 她苦笑,“报复?报复谁?” 她喝完茶起身穿大衣,我连忙付账。 临走时我问:“你那么恨你母亲?” 她说:“我没有母亲。” 头也不回的走了。 奇怪,有两个母亲的人偏生说没母亲,财主佬往往不肯坦白身家,世情越来越复杂,何止两面,简直四方八面。 不过司徒慧中的确憎恨她母亲。 阿戚调查得很详细:司徒慧中的成功,与她父亲并无直接关系,开头,人们还看在这个姓氏上给她三分面子,后来发觉司徒氏对这个私生女并无偏爱,那股劲就消失,再跟着又发觉即使得罪司徒小姐,老司徒也毫无动静,司徒慧中更一点特权也没有。 换句话说,她成功,是因为她比谁都肯吃苦,肯努力。 每一年,只有在团年的时候,司徒才会给她一个电话,叫她去吃顿饭,每年只有一次,但在最近的三年当中,慧中不接受这种施舍,在过年时,她情愿飞往外国旅行。 她不能失败,单是她的家人就要了她的命。 老头子若在临终大动善心,那她还有点好处,否则就白白姓司徒若干年。 照理说,她应当与亲娘联合起来,对付仇敌,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为甚么? 这件案子已经拖得很久,我们蚀煞老本,当然不能向司徒太计足钱数,只得意思意思,幸亏阿毋阿戚他们同时在做几宗捉奸案,猥琐是猥琐一点,不过赚头好得很,在商业社会,最尴尬是没有能力结账,其余的眼开眼闭算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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