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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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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见女人说,多生一个,为了陪大的,甚觉荒谬,现在觉得是对的。 我一只渴望有个姐姐,当然没有实现的可能,于是又希望有妹妹,后来看到姐妹不和至大打出手,才停止那不实际的想法。 晚上尽可能推却所有的应酬,夜是罪恶的,一出去便不想回来,所以不去。 又怕人引诱我:丈夫去那么久,不想、不怨、不气? 所以太阳一下山,我便匆匆忙忙赶回家。 女儿在等我,科幻小说也在等我。 丈夫与这间公司的合同尚有一年,他说合同一满起码要休息六个月,否则真会垮下来。曾经有一个男人,不停的打电话来,叫我出去。 我拒绝一次又一次,到后来已成习惯,倒不觉困难,人家当然也不再来缠牢我,干么,又不是天自第一号,于是便静下来。 或者有别人好过我丈夫,但我们是有感情的,经过风和浪,尽在不言中。 还有女儿。 有时在灯下,我也觉得自己像小说家笔下的寂寞闺中少妇,永恒地在等丈夫回来。在极小的时候,我看过一套电影,叫做<没有月亮的晚上>,男主角是永不回家陪妻子的年轻大律师,他的妻子耐不住寂寞,与一个拆白党发生关系,结果被坏人抓住证据勒索,她开枪插杀死拆白党。 到这时候,她丈夫反而为她辩护,替她洗脱罪名,女方以为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谁知道丈夫故态复萌,仍然夜夜笙歌,不肯回家,女主角觉得真正的绝望,用同一把枪,朝胸膛自杀。 这个主题给我的振荡感强烈莫名,难以形容,在极小的心灵中留下烙痕,至今难忘。 寂寞原来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一钻进牛角尖便难以自拔。 现代人幸亏有工作,忙忙忙,做做做,总得与人结触,日久生情,多多少少,有点理解,可以说几句散散心,不比从前,女人有冤无路诉。 下班跟一大堆女同事出去买春装。衣服是必须品,人靠衣装,不穿是不行的。 我比较喜欢式样古典的衣服,肩脯是肩脯,袖子是袖子,腰是腰,看不懂的衣服我不买,也不会穿,尤其是几个日本设计师的设计,不适合一般职业妇女。 我甚至不喜欢衣服有任何款式,我不想有人注意我。 假如有人要记得我,我希望那是因为我的工作成绩,不是我特别会穿、特别骚,特别耀眼,特别温柔。 不像香港人吧。 我喜欢白色,一整个夏天都是白衣白裙白裤,女儿也是,有时小裙子上有蓝色小点点,就是那样。很多人说我们像是市政厅里检查卫生的职员。 白色,什么都是白色,单纯的白色,丈夫与我的兴致并不见得一样,但轮到室内装修,异口同声:白。 也许因为白色永不出错。 于是我挑了三四条白色的衣物。 有条桃色的裙子,我拧在手中很久,还是不敢买,等丈夫回来之后再说吧。叫他来看看这只颜色可适合我。 又去帮女儿选裙子,高得快,没办法。我的品味直接影想她,我断不肯给她穿灯笼裤,炮炮袖,花边、蝴蝶结。 也算是满载而归。 女儿看到新衣服很高兴,但仍然怅惘没有弟弟。 这是我下决心的时刻。 两年来我都没有在丈夫身上加压力,但此刻他的合同要满,我怕他会以为我不在乎,糊里糊涂的又签下一纸合同。 我写信给他。式微式微胡不归。 我从来没有写过那么长的信,许多中文字已经忘记,一个个字去查出来。 然后把它电报传真送出去。 信不信由你,有时候夫妻也不方便说话,不得不下此策。 三天之后,丈夫的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很清晰,他说:“我已经向公司表态,决不续约,这次回来,不再出门,你同女儿说一声。” 我并不见得很兴奋,但有一丝高兴,这个晚上,不会没有月亮吧。 看样子我的信感动了他,原来我是一个写信的好手。我微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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