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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茶几上放着当天日报,我随手翻开,看到娱乐版上一张照片:华南新影后赵欣红与男友罗光甫共庆生日。

  罗光甫,这名字真熟,我讪笑,他还是老样子,笑嘻嘻从不避镜头,照片虽然不大,可是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绳子,上面串着字母珠,拼出“红”字,他的惯技。

  他的秘书抽屉里一定有一大盒这种珠子。

  再为这种人伤心,不是他不是人,而变成我不是人。

  我吁出一口气,背脊已经止血。

  我并没有把我名字珠绳铰碎扔掉,这样戏剧化火气大干什么,我当然也没有再给他电话。

  整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蜷缩到床上,不幸中之大幸,我毋须告假,爱睡到几时都可以。

  我用小小影碟机器放枕边看旧爱情电影,时时睡着,醒转再继续看,也仿佛没有错过什么。

  苏杏与周桃两个妹妹轮流每天下班看我,带来我喜欢食物:炖甜蛋、云吞面……

  没想到平时最难相处的亲人如今有说有笑。

  可是不久要求就来了。

  “咪姐,妈妈说房子最好转到她名下。”

  我摇头,“不行,我最了解她这个人,她并非想耀武扬威:不出三天准把屋契押掉套现炒卖股票,而且一定输精光,到时你们又要找地方住。”

  苏杏低头,“是她叫我们这样讲。”

  “那你们别来好了。”

  “咪姐,我们也了解母亲。”

  “那就好。”

  她俩告辞,我以为她们以后不来了,可是不,下班后她们还是准时到,帮我收拾家居,闲话家常。

  丽蓉催我:“帮我看店,最近生意差。”

  我摇头,不想出门。

  “对了,我请不起你。”

  “你毋须用激将法,我怕见人。”

  “所有人?”

  我感慨地点头,“全世界,人心可怕。”

  “对,狗比人可爱可是。”她取笑我。

  我知道自己瘦了许多,衣服都不合身,更加躲在家中不愿外出。

  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周桃担心说:“咪姐,这是为什么?”

  我安抚她:“我无话可说。”

  “我到那人办公室去放炸弹。”

  那人,那人是谁?

  电话铃突然响起。

  周桃四处找电话,在抽屉里找出,听了一回,“是,她在,你是哪一位?”

  我抬起头,不会是他吧,接着,周桃说:“请你等一等,我看她是否睡着了。”她轻轻说:“一位汪先生。”

  我一听,苦乐参半,悲喜交集。

  我接过电话:“汪先生你好。”

  忽然忍不住,泪如泉涌,像罚留堂的小学生看到有家长来接时才敢放胆痛哭。

  “朱小姐,我刚自甘肃回来,带回首酿一瓶葡萄酒,请你这位大股东品尝。”

  “你不是在新疆?”

  “我们三只井底之蛙走到敦煌南湖乡,发觉当地葡萄种植面积达一万四千亩,产量四千五百万公斤,立刻着手研制酿酒,朱小姐,若果墨西哥人可讲仙人掌酿成著名塔基拉,这翠绿葡萄为什么会输给法国波都?”

  我微笑,他的口气够豪。

  他绝口不提我的私事。

  而其实,他是知晓的吧,有什么能瞒得过汪翊的法眼?

  我问:“你此刻在什么地方?”

  “你家门口,可以敲门吗?”

  我抹去眼泪,“你还记得我住什么地方?”

  “我有地图。”他调侃。

  我出去开门。

  汪翊果然站在门口,他挽着两只麻包袋。

  他又黑又瘦,可是精神奕奕,“朱小姐,这只果子味奇香,估计会受女士们欢迎。”

  他自麻包袋里提出酒瓶,我吓一跳,原来是一加仑大小酒壶,用冰块裹着。

  他打开酒瓶,斟出两杯,“来,试一试。”

  我叫周桃过来,她笑说:“妈妈叫我不要喝酒。”

  汪翊赞:“好家教。”

  我喝了一口酒,嗯,香溢无比,可口易饮,是一种年轻女子喜欢的口味,我一饮而尽。

  “怎样?”汪翊语气中有许多盼望。

  我点头,“当中有点桔皮芬芳,何故?”

  “这是密笈。”他故作神秘。

  “加滴香精罢了。”我取笑他。

  “这是南湖葡萄酒庄园的Premier Grand Glassés。”

  我喃喃说:“但愿毋须血本无归。”

  他又给我看酒瓶式样。

  我轻轻提出意见:“按照传统白酒瓶子做,切忌标新立异。”

  “朱小姐,人家加国冰酒的瓶子又细又高,优雅别致。”

  “我就是嫌那瓶子容易推跌,不好放。”

  他凝视我,“朱咪,你的精神比我想像中好的多。”

  “我是铁汉。”

  “不,你伪装工夫到家而已。”

  “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中等身材,普通五官,方型面孔,方型手掌,一个平凡的人,却有着出奇精灵的心思。

  他忽然问:“你有无同他吵闹?”

  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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