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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有无算账?”

  我又摇头,我既敢怒又不敢言。

  “可有抱怨,可有解释?可有招待记者?”

  “全无,你放心好了,我没说一句话。”

  他吁出一口气来,“我为你骄傲。”他握住我双手。

  “你还听说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

  “说我听听,好让我学乖。”

  “罗氏家长打听到你与白人的事,同罗光甫说:喏,任选一样:祖业,或是朱小姐,于是,依照惯例,罗先生并没有选择爱人,他很看得开:享受过也就算了。”

  “原来如此。”

  “一次外游,他忘记了你。”

  “我明白了,这是他标准动作。”

  汪翊惋惜,“他是一个被宠坏永不长大的人。”

  我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你说的对。”

  “但是他懂得讨女喜欢:闪亮大车,雪白游艇,香槟,玫瑰……”

  我按住汪翊的手,“那把匕首已经除脱,别再说这个了。”

  汪翊说:“我看见一个乌溜溜的伤口,流着黑色的血,刀刃分明伤到肝脏。”

  “别再说了。”我几乎哀求他。

  “那么,来看酒的标签设计。”

  他似乎全情投入,我却累了,“古志与郭沛如何?”

  “他俩吃不了苦,已到上海及北京做推销工作。”

  “啊,”我一楞,“习惯吧。”

  汪翊微笑,“古志已经再婚,不知多开心,郭沛成为社交圈香饽饽。”

  我失笑,“你呢?”

  “我?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为君之故,沉吟至今。”

  “真的,汪翊,你呢?”

  “真的,我还在等你——签名,秘书说你不肯到我办公室签署。”

  他打开公文袋,取出文件,让我一一签署。

  我说:“我累了,我想休息。”

  “你自己也很富有,朱小姐,何必受人闲气。”

  我无言,一直喝着南湖酒庄的第一造葡萄酒,不久面孔有点热,头有点兴奋,我放下酒杯。

  我倒在沙发上盹着。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低声说话:原来是丽蓉来了,汪翊却没有走,两人在说我的事。

  我耳畔听的真晰,但四肢却不能动弹,像聊斋志异里的书生遭狐惑,听成精的狐狸私语。

  丽蓉这样说:“真可怜,一句再见,半声道歉也无,你看她瘦成一棚骨头。”

  汪翊:“会好的,没你想像中的严重。”

  “怎么,她没有自尊?”

  “就因为自尊,她会恢复过来。”

  “你就一直看好她,汪翊,你是她知己。”

  “那是不够的,她不会以我为热恋对象。”

  丽蓉笑了,“我不再向往热恋,以免炙伤。”

  “你们呢都喜欢有星光眼的男生:年轻、英俊、V字背脊,会得吃喝玩乐。”

  丽蓉忽然问:“你与朱咪如何认识?”

  “你们呢?”汪翊也好奇。

  “呵,一个世纪之前的事了,”丽蓉无限感慨,“这酒真好喝,会有出息,但这葡萄种完全不同……”

  “酒的标价如何?”

  “不可以太便宜,成本不轻,但又不可太贵……”

  有他们二人在,我觉得安全,于是又沉沉入睡。

  醒来时,丽蓉在厨房吃夜宵,她反客为主:“你也吃些。”

  原来是一小碗银丝面,一尝,却是甜面。

  “给你一些甜头。”

  “你碰见汪翊了?”

  “是,真佩服他,企业做到那么远。”

  “他说他还在等我。”

  “朱咪,这个时候不要做任何选择。”

  “我明白,我不想对他不公平。”

  丽蓉说:“汪翊对你来说,是一块磐石,我们这干飘零女生命中最需要牢靠大石。”

  我不禁酸笑。

  她又说:“有人向我求婚呢。”

  “听你口气,不觉兴奋。”我看着她。

  “离婚汉,有两个孩子,前妻极之麻烦,我正踌躇。”

  “有什么优势?”

  “事业还过的去,伦敦与温哥华有公寓房子。”

  “还算爱你吗?”

  “开头的时候,都愿意吻你的鞋子,我等司空见惯。”

  我去斟酒,已经喝光,“这酒会有销路。”

  “叫什么名字?”

  “尚未命名,你说呢?”

  丽蓉说:“我不识字,我不懂这些。”

  如此谦逊,我笑得翻倒。

  她走了之后,汪翊又提着水果上来,“我怕你没吃的。”

  “你可是要走了?”

  “我在南湖设了酒厂,朱咪,你愿意来吗?”

  我摇头,“我们已经去到地尽头,记得吗?”

  “可是,朱咪,我们还未去到天尽头。”

  我笑不可抑,“呵,真没想到还可以高空发展。”

  “这是我的电话,你不要见外。”

  “是,汪先生。”

  “多出去走走,别窝在家中,否则,要钱来无用。”

  “酒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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