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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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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说:“白兰花专门拣夜里开,香气扑鼻,我最喜欢这种香味,有点俗,却很令人舒服。” 我附和着说:“是,俗的美丽往往给人安全感。” 何锦申马上转过头来,“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停一停,“你却有一种不安份的美丽,照说男人都不喜女人太过活泼,但对你是例外,你是值得的。” “何先生,你听我说——” “谢谢你陪我,”他在月色中抬起头叹口气,“我完全明白,在你年青的心中,一定觉得我有点荒谬:约会一个小女孩,与她倾诉心事……” “是否因为我长得像我母亲?” “是,”他说,“你的母亲是我的初恋。” “你所记得的只是你的初恋,并不是我母亲。” “或许是,以后我遇见过无数的女人,除了美丽,她们都缺乏了一样东西……” “因为你得到了她们,何先生,”我温和的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我在校园等你母亲,就是这个情形,月色总是很好,从来不辜负我,她只能出来一会儿,穿看家常便服、脖子上常有痱子粉渍,她跟我说,我们只能做朋友。” 我恻然看住他。 “……即使那时候她能够嫁我,我也养不活家,像她那样的女子,不能站在字花滩中向妈姐收钱,但是我总想娶她。过没多久,她结婚了,那日我特地去踢球,在恶毒的日头下出了一身汗,以为可以忘记她,谁知睡到半夜醒来,直哭到天亮。” 我眼睛有点红,轻轻的问:“这件事,你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吧?” “从来没有。”他微笑。 “后来呢?” “后来就努力做生意。”他简单的说。 我补充,“发了大财。” 他说:“你母亲托我办一件事,我们又重逢了。” “是,母亲想拆了旧屋,改建高房子。”我说。“找你帮忙是最好的事。” “你猜她教训我什么?”他温磬地笑,“她说:‘锦申,你那不肯读书的毛病,始终没有改。’” 我也微笑。 “夜深了”他说,“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我再与你联络。” “何先生——”我想叫他以后不必来了。 “再见。”他说。 明天,明天我会告诉他。 躺在床上,我非常非常的累,但脑袋活跃得不得了,整夜难以入睡,第二天闹钟坏了,起身迟到,赶到学校,上气不接下气。 下午少了两节课,早回家,张妈说有人送花来,我走进客堂,看到一大篷玫瑰花,密密麻麻插在一只水晶瓶子内,没有四十校也有三十枝。 母亲走进来说是何锦申送的。 她说:“我想他在追求你。” 我喃喃说:“不可能,不可能。我累极倒在沙发上,脱去球鞋。 “你想想是不是。” “他用不看我这样的人,”我说,“我早已有男朋友了,他有点糊涂,他纯粹是为了儿时的一段情,他这人现在财雄势厚,没有办不到的事,他最遗憾的便是大学时追求一个有气质的女孩子失败,所以现在求补剩。他的心理是很容易了解的。” “你觉得他人如何?” “很好,懂得生活,精明能干,又重情义,但我对于钱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一个人能花多少?他那种生活方式不适合我,况且年纪也差太远了。” 母亲怔怔地出神。 “妈妈,你在想什么?”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妈妈笑,“现在你又这么想。” 我伸个懒腰,“我要去憩一会儿,昨夜没睡好。” “有人找你该怎么说?” “睡了。”我说。 醒来是七点多,张妈跟我说母亲出去了,何先生的司机送了礼物来,她取出给我看,我打开盒子,是一只钻表,最新的复古式样。 我觉得应该有点表示了,明天我一早就得与何锦申说明这件事:我们可以做忘年之交,但进一步就不必,我不能接受他的礼物。 第二天电话接到他写字楼,女秘书说:“何先生不在香港,他昨夜到美国去了。” 我把玩着那只表与项链,戴上又脱下来,终于收入盒子放好,他的长途电话打到校务署,我只好奔上去听。 我斥责他:“我在上课呢。” 他说:“我走得急,没跟你说一声。” 我忍不住说:“何先生,你原没有什么必要向我报告你的行踪,何先生,这是一场谈会。” “误会?” “是的,你回来之后,我想与你说清楚这件事,何先生,我现在要去上课,再见。”我挂上电话。 我很不开心,他干涉到我生活上的自由,他以为何某人的电话无论到什么地方人们都应该当它是一种殊荣,他的压迫力很强、令我受不了。 如果我是一个小明星,他的出现或者会引起涟漪,甚至转变我的命运,但我是一个学生,我的世界明朗清澄,他起不了作用。 当夜他的电话追到家中,母亲说:“你心中想什么,跟他说明白。” 我大叫,“不要逼我!” 母亲笑着进房。 何锦申听到母亲的话,他急问,“是否家中不赞成我俩来往?” “不不不,何先生,你误会了,我在家中是很自由的,是我本人觉得不好,何先生,你不该送我名贵礼物,我们能否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一个人不能有两条心,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静默很久。 “喂,喂,”我有点害怕,“你怎么了?说话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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