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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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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变 惠新回来跟我说:“想离婚。” 我还道我听错了。 我捧着刚从艾莲寇秀买回来的水晶瓶子,正在整理瓶子里的万年青叶子,听到他这么说,转过头去,还带着微笑,真以为听错了。 惠新沉声说:“秀珠,你好好的坐下来。”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地。 他说:“我爱上了别人,秀珠,我要求离婚。” “我不明白。”我说:“惠新——” 他低下头,用手止住我的言语,“我不再爱你,我想离开你与别人去生活,所以希望你同意离。” “我不相信!”我站起来,“我不相信!” “镇静一点,秀珠,我知道你的感觉,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希望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 我取起那只水晶瓶子,大力摔在地上,水晶连叶子碎得一片片,溅起来,弹得一客厅都是碎片。 后来我跟律师说:“我一直不明白与不置信。” 律师点点头。 “这种事听得多,发生在别人身上,仿佛天经地义,没想到会临到自己头上。” 律师很耐心。 “我同意离婚,”我说:“因为我自认是知识份子。” 惠新说:“谢谢。” 他比我答应他求婚时愉快得多。 我哭了。被男人遗弃的女人照例都得哭,为什么我要是例外。 他说:“秀珠,我求你原谅我。” 我抬起头说:“你让我看看她。” “你认为有这种必要?”惠新问我,“何必使对方尴尬?” 他护着她,因为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能干。 “是的,我要见她。”我坚持。 “好的,不过我要先问一问她肯不肯见你。” 过一天,惠新跟我说:“她愿意见你,这是她的地址,明天她不必上班,你廿四小时都可以去找她,电话号码她不想告诉你。” 我接过地址。 “秀珠——”惠新欲言还止。 我看着他,我也一句话没有。 我们沉默地坐在客厅中。 他终于问:“你告诉小珠没有?” “还没有。”我说。 “你说还是我说?”他问。 “等她暑假回来面对面说最好,我怕在信里引起她不良反应。”我说。 “也好。”他停一停,“秀珠,家用我照常拿回来。” “你自己够花吗?”我问。 “她也赚钱,赚得不少。” “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艺术家,设计海报。” “她很爱你?” “相信是。” “你也很爱她。” “是的。” “感觉是否很好?” “我已是个中年人。我也想过,如果要获得这段感情,我非得牺牲你不可,想了又想,我只是凡人,自私、卑劣,秀珠,我只能活一次——” “她是否坚持你离婚?”我问:“如果你不离婚就不能得到她?” “不不,我早已得到她。离婚是我提出的,她根本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要离婚?”我问:“你不可以把她当情妇?” 惠新困难的笞:“秀珠,在这现实的生活中,没有东西是免费的,一个人付出什么得回什么。我养不起情妇,要令女人服贴,要不娶她做妻子,要不以七卡拉钻石淹死她的自尊。我想得到她的全部,目前只有跟你离婚这条路子。”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我冷笑,“你手头上的王牌原来是我。” “对不起,秀珠。” “我们结婚已十八年了。”我说。 “是,我知道。” “我今年三十八岁。”我说:“我生命中除你之外,没有其他,你认为这对我公平?” “我并没说过这是公平之举。” “人们除了知道我是范太太,根本不知道我还有其他名字!现在我不再是范太太了,我怎么再做人?” “秀珠,我想你一定要从头适应。” “这是你对我的忠告?”我愤怒的问。 他沉默下来。 “她不怕见我?”我问。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泼辣妇人。” “你很清楚我为人,不愧与我结婚十八年!” “秀珠,我很感激你。”他把手按在我肩上。 “惠新,”我忍不住在他怀抱中哭起来。 “秀珠,这一次我很卑鄙,但是我贪图享受,只苦了你,我很自私,不过这次机会去不能再来,你会明白的。” 我见到莉莉以后,明白惠新离婚的原因。 她不如我想像中那么年轻,有廿七八岁,就因为不十分年轻,就因为女人非要到这种年纪才会像拔兰地般醇美,所以才特别迷人。 她皮肤是蜜合色的,经过阳光耐心与温柔的洗礼,面孔上尚没有皱褶,身上却有点松弛,三围很好,样样都适中合位置,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 她住的屋子在天台,斜斜的玻璃屋顶带进柔和的光线,约一千尺的地方没有分开客厅睡房,有一张书桌一张绘图桌,很多绿色的植物浸在水晶瓶子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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