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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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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得她说:“当年度蜜月,也是在这只船上。” “是。” “那时船上没有几个华人。” “是。” “那年,刘先生与我现在差不多年纪。” 清流不出声,红颜配白发,总有个理由。 “他也坐轮椅,看上去仿佛十分尊贵,大家站着,哈着腰招呼他。” 一天橘红色晚霞,清流说:“风大了也许进去会好些。” “到图书馆会客室去。” 清流已看熟船舱地图,知道在什么方向。 “唤珊瑚来服侍我吃晚餐。” “那么请先吃药。” 图书馆外有告示,上面写着:“易卜生作品研究讲座,由纽约时报专栏作者约翰奥唐纳主持”。 船有船的文化,与飞机大不一样。 珊瑚到了。 刘太太挥挥手,“清流,你去吃饭吧。” 清流松口气,挑一间咖啡座坐下。 这时,才发觉膝头都酸了。 自早上到此刻,工作已超过十二小时,怎么没有休班的时候? 合约上清楚就明每日工作八小时。 有人同她打招呼:“好吗,我可以坐下来吗?” 清流抬头,吓一跳,她从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子。 高鼻子,会笑的大眼睛,黝黑肤色,穿极薄白色长袖衬衫以及礼服裤,外套拎在手中。 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叫余求深。”他已经坐了下来。 清流看着他,慢慢自屏息中松懈下来,一张好看得惊人的面孔原来真可以叫人停止呼息一分钟。 他手中拿着一瓶香槟及两只杯子,他斟出酒,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干杯,祝你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幸运之神追随你。” 说得太动听了,清流不由得一饮而尽。 他看着她问:“你与刘太太一起上船?” 怎么搞的,这只豪华六星游轮宛如小镇,每个人知道每个人的事。 她点点头。 “请问,她是你什么人?” 清流坦白地答:“东家。” 他有点意外,“你是她的——” “私人秘书。” “原来如此。” 笑脸迎人,殷殷垂询,令到清流受宠若惊,如沐春风。 清流问:“你呢,可是同家人一齐旅行?” “我?”他似有点怅惘,“我完全没有家人。” “是业务旅行?” “不,纯度假。” 清流十分乐意与他多攀谈一会儿,可惜刘太太又来叫人,传呼机响个不已。 清流说:“我要走了。” “我住3083号舱。” 清流点点头,那也算是头等,就在他们走廊后边,一个人住根舒服。 整只船就是社会缩影:头等、二等、经济、内舱,付得起价钱住好些,出不起钱无谓抱怨。 有些便宜游船上还提供四个大人塞在一间无窗房的特等优惠,丰俭由人。 清流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那个叫余求深的年轻男子却白斟自饮,把一瓶香槟喝光。 半晌有一个妆扮艳丽的中年女子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你半天。”语气抱怨。 她的手不住搓揉他强壮的肩膀。 他笑起来,牙齿特别闪白。 回到舱内,清流发觉一地垃圾,舱务员正在收拾。 “怎么一回事?”清流悄悄问。 珊瑚更低声,“太太发脾气。” 对一个老年人来说,生活算得舒惬了,何必还吵吵闹闹,同自己过不去。 “人呢?” “坐在露台上。” 清流端张椅子,到露台去陪她。 甲板就在楼上,可听到细碎跳舞音乐。 老太太忽然问:“会跳舞吗?” “那里有时间学。”有点遗憾。 “我已经没有脚。” 清流取来一条薄毯子覆在她腿上,“脚好端端在这里。” “你怕我吗?” 清流答:“不,不怕。” “可讨厌我?” “你是我老板,伙计没理由会讨厌东家。” “那么,一定是可怜我。” “刘太太真会说笑话,你那么多朋友,环境又好,多多体恤我们才真。” “依你说,我没有烦恼?” “当然不是,不过亦应放开怀抱,享受人生。” 刘太太颔首,“说得真好,嘴巴真讨人欢喜,外交辞令,其实说了等于白说。” 这老太太不易哄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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