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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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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川对什么“观音”并没有兴趣,还说:“既然她长得那么美,皇上怎么不将她纳为嫔妃呢?” “你弄错了,这‘观音’是为建醮而选的,怀着崇敬的心理,必然是要挑选品貌好的,和皇上纳妃又是两回事。”卢氏说:“再过两年,等你中了进土,采盾就要进我们家门了。” “是吗?昨晚那一闹,她还没吓到呀?”怀川喝完粥,扮个鬼脸说。 “怎么不吓?不只她,所有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卢氏唤人来收拾碗盘,又说:“不过,至少她知道你的性情和为人了,倔强莽撞得像头牛,未来两年够她心里盘算要怎么样来治你。” “没有人能治得了我。”他微笑地说。 “是吗?我倒希望她有那种贤德。”卢氏也笑说。 午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炉上的药罐偶尔噗滋两声。怀川趴卧着闭目养神,对于脊背鞭伤那剐心的痛,也只有在这四下无人时才能龇牙咧嘴的表露一番。 但愿曹修说到做到,不再追缉沙平,否则这十鞭他会连本带利的追讨回来。 沙平原是汶城武馆的教头,长他五岁,这两年来,他们由砌磋武艺而成为莫逆之交。燕娘则是布店王老板的女儿,颇有艳名。最早他们两个眉目传情时,怀川还不当一回事,最多是拿来开开兄弟间的玩笑罢了。 等曹修要徵召燕娘入京,沙平的反应强烈地令人吃惊,才有后来被双双毒打,又绑在大木板上示众的处置。 这本是王家与武术馆的事,但曹修以妨碍公务及善良风俗的罪名将此事闹得沸沸腾腾。父亲本警告他不许插手,因事关民情,但若真的袖手旁观,他会一辈子感到不安与内疚的。 沙平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难堪,他的心态是怀川一直不解的,可他依然不会见死不救。 男子汉可死于沙场、死于正义,怎能和女人一起被捆绑在木板上而死呢?他想着,忍不住笑出来,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到沙平,非要好好的嘲弄他几句不可! 可此去天涯,他们也将赴边塞,移动如参商,想再碰面,大概很难吧! 他正模模糊糊地要睡着时,突然看见一个小脑袋瓜子在门边闪呀闪的,有着一双灵活大眼的男孩穿着浅蓝的衣衫,腰间还配个红荷包,那不是孟家的小公子兆纲吗? “别躲了,进来吧!”怀川招呼他说。 兆纲伸伸舌头,他刚才收完惊,道婆现在正为姊姊念神符,他藉口说要找父亲,却拐个弯来到东跨院,因为,他对这英雄似的夏大哥实在是太好奇了。 “你是来看我的伤,对不对?”怀川一眼就看赛他的意图,“烂皮脓血的,你不怕吗?” “我一点都不怕。”兆钢将头抬得高高的,“我以前和爹去打猎过,抓过死野兔子,看多了。” 怀川被他小大人的语气逗笑了,指着自己的背说:“来看吧!但保证不可以哭喔!” “我才不会哭呢!”兆纲走到床边,清楚的看到那上了药的鞭痕,不禁用力的吞口口水,立刻将眼睛转开,“你都不痛吗?我可没听你叫一声。” “如果捱这点鞭子也叫,不就像个女人了吗?”怀川故作轻松的说:“咬紧牙,一下就过去了。” “我三姊说,你惹事生非,被打了活该。”兆纲重复采眉的话。 三姊?怀川扬扬眉,那不就是许给他的孟家采眉吗?他咳一咳才开口,“哦?她是这么说吗?被打了活该?” “我三姊老这样,整日盯着我,事情一没做好就很凶,动不动就要罚我。”兆纲撇撇嘴说。 “她很凶吗?像河东狮吼吗?”怀川故意张大眼问。 “差不多啦!啊——你可不许说是我透露的喔!”兆纲先是谨慎的叮咛,接着又问:“还有一件事,你真的拿剑跑到锦衣卫去救人吗?” “真的。瞧,剑还在那里呢!”怀川指着墙壁。 在树荫遮着的屋角,那柄剑选闪闪发光,直直的剑身,尾端成尖弧状,不金不银的,看起来极为纯朴,不怎么厉害的样子。 “就它呀?光它就能吓走锦衣卫吗?”兆纲有些失望地说。 “你可以取下来看看。”怀川鼓励他。 “我拿得动吗?”兆纲兴奋地问。 “它看起来很重,却是再轻不过了。”怀川说。 兆纲想了一会儿,才移了把椅子爬上去,小心地将剑抱下来,沉甸甸的金属压在他的胸前,那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这是他第一次有宝剑在手哩! 他一鼓作气地拿到床边,怀川伸手接过来,要他仔细地看着剑柄,“瞧!这是个牛首纹,当人握住时,自然会沉稳不浮躁,头脑也变得清明,就不会害怕恶人了。” 他们目光再移到剑身,那是细致的连珠纹,还刻有字。“这把剑叫做‘流空剑’,就是来自上面这‘畏畏流空,星月驰驰’八个字,表示怀有此剑,则顶天立地,遥眺古今,凛然有不可侵之正气。” “哇——”兆纲终于看出意思了,兴奋的问:“这是名剑罗?你怎么会有这把剑,是比武胜利得到的吗?” “不是。”怀川笑笑说:“是我师父印心和尚送我的。他出了尘世,不再用剑,就由我佩带,传说这是唐代南诏国之物,有一番历史了。” “所以,有这把剑就能天下无敌了?”兆纲用钦羡的眼光说:“哼!我三姊错了,她不知道你有名剑,否则就不会说你闯锦衣卫是逞匹夫之勇了。” “她又有话说了?”怀川失笑道:“看来,她似乎很讨厌我这个人。” 兆纲发现自己将三姊形容得又凶悍、又尖刻,急忙说:“不、不!她一点也不讨厌……!她很温柔的呢!瞧!这是她绣的梅花荷包,我娘说她手很巧,做的东西特别好看。” 为了反转夏大哥对姊姊不好的印象,兆纲忙解下荷包放在怀川的手里。 那栩栩动人的梅,有粉红、艳白,有盛开的、含苞的,跃然在红绸绢上,最特殊的是那青色的字,极为秀雅,是宋词人晁补之写梅的其中一段。怀川的脑海里本来已经想像出一个凶婆娘似的女子,此刻又勉强要转成纤秀雅丽的才女,还具有点混乱。 外面蓦地有找人的叫声,兆纲急忙奔到门口,“我得回去了,不然他们见不着我,铁定又要再抓我去收惊!”才讲完,他人已一溜烟跑掉。 怀川喊着,“小兄弟,你的荷包忘了拿……” 兆纲却头也不回地说:“就当我姊姊送你的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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