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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你可会吃惊啰!汾阳变得很热闹,生意人都往这儿跑,房子都盖上后山坡了。”掌柜说。

  后山坡?那曾是他童年的乐园,初学采药草的地方,有了密集的人烟,不是很可怕吗?还有,那棵他最爱的千年古柏,树身有他刻上去的一只鹰,是否还安然无恙呢?

  宗天当下打定主意,舍弃城门不走,绕往后出,直达秦家的后院。

  匆匆喝过掌柜奉赠的茶,他拐进林子的一条小路。这铺着腐叶黄泥的山径,也只有本地人才熟悉。

  他用三步两跨的脚程,没一会儿就到了俯瞰全镇的高度。驻足眺望,坡上的新屋没有想象的多,倒是河岸一带熙熙攘攘,车马的灰土,与河上雾霭,白茫茫的成一片,有了大城市中喧嚣尘上的感觉。

  不过,他仍能认出几位好友的宅第。像范兆青家的木材行,方克明家的武术馆……还有他家醒目的黑瓦屋顶。

  他果然是离家太久了!

  宗天再往上爬,花草变得密而多,他终于看到那块自己打小常躺在其上听蝉鸣的巨石。他纵身一跃,那棵古柏立即挺立在面前,依旧是千年不变的苍劲风姿,细细的叶片在风中轻唱,像个欢迎他归来的亲切长者。

  而他的鹰也还在原处,没有因风吹雨淋而模糊。

  十八岁立志闯天下那一年,心就如鹏鸟展翅,希望能万里飞翔。所以,他的鹰昂着头,扬着羽翼,如今看来虽刻工稚嫩,但仍可感受那股凌云壮志。

  宗天面带微笑,左右欣赏着。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在这四下无人的山中,甚至可以分辨得出是女子声。

  宗天站立不动,低语又来了,而且带着很明显的恳求与无奈。

  有人受困了吗?他踩过大石,绕过一截矮丛,那声音愈发清楚,像缓缓的铃响,有几分悦耳,应属于年轻女子。

  哈!果真是梳辫子的小姑娘!她一身粉蓝棉袄,背对着他,仰着头,可怜地对一棵树说着:“快下来吧!你这小坏蛋!再不回去,你准会被野狼吃掉!”

  宗天抬头一看,竟是一只小白羊。它不知用什么方式爬到那两三段枝哑高的地方,还骄傲顽固地俯视着他们,情况极为好笑。

  “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蓝衣姑娘像哄小孩般说着。

  宗天忍不住笑出来,走向前一步说:“姑娘,让我来抓它吧!”

  女孩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结果把宗天也惊住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吗?她那泛着桃红的脸,黑玉般光芒流溢的眸子,端秀的五官,那仙姿、那灵气,活脱脱就是琉璃河畔杏花林中的那位姑娘……

  只除了她稍高一些,脸尖瘦一些,唇比以往更红润,神情更戒慎……

  不!不是像,就是她!宗天由她眼中的疑惑思索,看出她对他仍存着印象。

  不用问他为什么知道,只因他们两个的对视绝非完全陌生的人。

  “姑娘,还记得我吗?那年在宿州镇琉璃河畔,你还唱过一首歌,说‘勿忘我’的典故给我听?”宗天兴奋地过了头,有点语无伦次。

  湘文是太意外了,脑中一片空白。

  “我这儿还有一样你的东西,是斗儿的奶奶送来的,一直想还你。”他摸着身上的口袋,才想起还在行囊中;他不愿放弃这机会,又急急的说:“我没料到会再见到你。你住镇上?是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吗?哦!我真胡涂,连你的姓名都不晓得。我先自我介绍好了,我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白影闪过他们中间,往巨石冲去。

  是那只可恶愚蠢的小白羊,又不知以哪门绝招,自己下了树。

  “小坏蛋,你别跑!”湘文一慌,顾不了一大堆问题的他,还有尚未从惊愕中恢复的自己,就追上去叫道:“你等等,乖乖跟我回家!”

  一转眼,这半山腰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天呀!他没作梦吧?为什么他们每回相遇,都有意外发生,再留下许多费人疑猜的谜呢?

  等他想到要跟着跑时,山径已没有人了。他甚至连往东或往西走都没概念,只有绿树摇着,像在做藏匿的共谋。

  哦!至少这回她不是在水上,船嵩一撑就走人。既在汾阳,他的地盘,迟早都会再见的。

  但这世事也未免太巧了吧?他跑遍大江南北,望尽千帆,再没想到伊人竟会航向他不肯回返的故乡。早知如此……呃!也不能这么说,她只是一段缘,人生参商之间能再重逢,总是值得期待吧?

  她住汾阳,是汾阳人氏吗?宗天绞尽脑汁,把所认识的人一一过滤,是谁家有那样标致的姑娘呢?他再将目标锁定在镇上几家大户的千金,却怎么地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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