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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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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女大十八变,即使是街坊邻居的女儿,他恐怕也认不出吧! 不过,依照食棚掌柜的说法,她极可能是外地来的,由浙江到河北,竟落脚在此,不能不说与他有缘吧? 宗天心情一好,步履开始轻松,所有旅途上的疲惫都消失了。 湘文则坐在菜圃的围篱外,双脚再也走不动了。 那人是谁呢?竟莫名其妙地就从眼前蹦出来,如同两年前一样,教她措手不及。 她一直没有忘记他,虽然他黑壮一些,又穿棉袄戴皮帽,衣着如北方大汉,她仍很快就认出,他就是那位文质彬彬的吹笛男子。 是他的双眼吧?总那么炯炯逼人,像要将她看透似的;还有他的动作,老是向前倾,只差没抓住她;而他的声音,急切热情,说出的话,常常是不合常理的。 她见过这一类的人,属于新时代的,他们是革命家及理想家,想法及作为都与一般百姓不同。 “那是男人的世界。”她的养母玉婉生前常告诫她说:“我们女人不一样,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世道的改变都是为男人,与女人无关。我们仍然要生养孩子,守着家庭丈夫,既无法带兵打战,也不能三妻四妾。所以,你也不必学外头那些女学生,穷嚷着什么婚姻自由的,这不过是将自己逐离社会,落得众人嘲笑的凄凉下场而已。” 申亮偶尔会和革命人士来往,也常带回一些新潮书报,甚至上西洋教堂,但他认为女儿该由妻子管,所以,除了在里小脚上坚持反对意见外,其余都不予置评。 当湘文七岁许给夏家公子训之时,申亮因与夏家友好,也抱着玉成美事的心态。 既有了人家,玉婉的管教更严格,也养成湘文乖巧温顺,娴静文雅的个性。 她很崇敬那些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他们有极伟大的作为,她也爱看那些建立新中国的书;但她是女人,一个订过亲的女人,所要做的就是顺服命运,不教家人蒙羞。 当璇芝说出自己逃离夫家的故事时,湘文十分震惊,她不知道若夏家待她不公平,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至于他,那个吹笛男子,直觉上是个危险人物。两年前任意搭讪,今天又半路认人,他到底有何目的呢? 一个温热的鼻子凑近她的手,小白羊变得安静,完全忘了方才的一场骚动。 八岁的兆安用绳子套紧它说:“我保证它不会再跑掉了。” “好了,让它去找妈妈吧!我们也该回家了,免得二姊又来找我们。”湘文摸摸羊儿说。 兆安有几分不舍,但他一向最听三姊的话,所以将羊牵回畜棚,还喂了一些草。 见来抓鸡摘菜的张嫂已在等他们,湘文催着说:“明儿个再来吧!” “羊儿,你要乖乖哟!三姊说要罚你两天不能出园。时间到了,我再带你出去遛遛。”兆安煞有其事地说。 湘文笑笑,关上菜圃的门。走几步,再往山径看看,她心里颇为担忧,不知道那个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怕的是,他会不会影响她的生活与平静呢? 宗天由后门,经马棚到花园时,才被家中的仆人发现。 “大少爷回来了!”有人高喊。 这一下子,原本聚集在前头药堂等着的众人,全往后厅来,宗天眼见爷爷、父母、弟妹们一个个出现。 “你这孩子,连返家都要走后门!”秦孝铭半指责儿子说。 “我猜他是想上山看我种的药草。”爷爷德坤说。 “爷爷说的是。”宗天讨好地附和。 进到厅里,他拿出行囊里的布料、土产、新玩意等分给众人,才有机会一一招呼。母亲瑞凤又多了些白发;大妹芙玉年将二十,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弟宗义则脱去稚气,开始有男人味道;小妹芙蓉窜高一个头,变得最多。 有德坤在场,话题难免就在医药中打转。 “爷爷前一阵子患了风寒症,现在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呀!”宗天观察说。 “我哪是风寒,不过是年纪大了,精气亏损,以至燥毒为害,需要调理而已。”德坤伸出手,说:“你且来把把我的脉吧!” 宗天知道这是考试,便缓慢而仔细地诊断,然后说:“爷爷的舌头略赤,舌苔少,脉象弦细,是‘阴伤型’中的肺阴不足,宜以养肺补气的汤药为主。” “哈!哈!说得好!这几年来,你算是把医术中望、问、闻、切的功夫都钻研透了。”德坤高兴地说。 “孙儿出门在外,无一日敢忘记学习。”宗天恭谨地说。 “你四叔还跟那个西医孙文在一起吗?”德坤问。 “是的,四叔一直在为维护中国民主而奋斗,他最常提到爷爷教诲的一句话:‘良医上可医国,其次可医人’。所以,他非常努力地奔走革命。”宗天说。 “革什么命,医什么国?我看他是不务正业!”秦孝铭终于忍不住说: “瞧你们这几年,闯出了啥名堂来?还不是光惹麻烦,教家人日夜担心。尤其你们老和西医混在一起,尽学些开膛剖肚的奇淫巧技,简直要破坏我们‘奉恩堂’的传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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