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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以戰陪母親去見陳律師,改好遺囑后,坐夜晚十點半的英航班機飛歐洲,第一站也是曼谷,他要循可欣的路線去追尋,這樣比較有把握些。

  二十四小時后,他已在日內瓦機場。

  正預備叫的士去車站,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可欣?!

  她提看簡單的行李,正匆匆忙忙往機場里走,幾天不見,她看來瘦削不少。心頭一熱,以戰跟在她背后,不受控制的轉回機場大堂。

  他完全沒想到,一到日內瓦就會碰到她。那機會恐怕是千萬分之一,這是甚么?

  緣?!但——怎樣的緣?

  跟著她走一段路,她忽然停步,好像感應到甚么,呆怔兩三秒鐘,她霍然回頭叫:

  “以哲——”

  以戰被她突來的轉身嚇一大跳,呆怔著半晌不能言語。

  “不——我是以戰。”也掙扎著說。

  她臉上的驚喜,不能置信,意外的神情在一剎那間凝固,像個面具一般,然后漸漸褪色,變成寂然。

  “對不起,剛才我感覺——對不起,那是錯的,”她慌亂的失了方寸。“再見。”

  轉身欲逃,以戰卻更快的叫住她。  “請留步,”他焦急、慌張兼而有之,幾乎伸手想抓住她。“請——我是來找你的,請勿再離開。”

  “不。我有離開的理由。”可欣不看以戰。

  “我知道。可是媽咪想念你,她已不習慣沒有你的日子,”以戰的話從心底說出來,真摯感人。“請體念老人家的感情,我——不忍心再看她流淚。”

  “過一陣她會習慣。”她硬看心腸。

  “她正開心的等你十日后東京返港,”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得——眼睛都發痛。“十日后見不到你,不知她會失望成甚么樣子。”

  “我的飛機四十分鐘后要開。”

  “在媽咪心目中你已代替以哲,”他握緊了雙手,如果可以 他想擁抱她,哀求她跟他回去。但是——不可以。“失去他又失去你,她受不了這雙重打擊。”

  她慢慢轉過身體,慢慢把視線放在他臉上,她已完全控制了情緒。

  “我有不回去的理由。”她說。

  “能告訴我嗎?”

  他的眼光今她震動,和以哲一模一樣,不,根本就是以哲。

  “不能。”她避開了。

  “我誠心請求,”他的聲音充滿了矛盾和痛楚。“請——看在以哲的分上。”

  他向她伸出右手,看看那只手,她的心又開始顫抖,是以戰或是以哲?怎么她已完全分辨不出來?

  他那伸出的手向她要甚么?老天——她心中的防線崩潰了,無意識的把手中的護照、機票都交給他。

  當他接過她的護照,手指輕觸到她的,像爆出一粒火花,真實而清楚,兩人都急速的縮回。然后,他們就這樣平靜下來。

  “先回酒店,明晨再買機票回香港。”他說。

  她沒置可否,卻隨他走出機場。跳上的士。

  他們在日內瓦住了一晚,兩間相連的房間,各懷著無限心事。  繞了半個地球,她還是要回香港,這一趟是白跑了。

  有的事——大概命中注定,世人是無法自己改變的。

  以戰奇跡般的找到可欣,又把她帶回香港,傅太自是歡喜若狂。見到可欣就行了,她甚至不問怎么找到她的。

  明柔和中堅卻不這么想。

  “真是在日內瓦機場遇到她。”以戰說。

  中堅相信他的話,但是,他懷疑她怎么立刻肯跟他回來。

  “你對她說了甚么?”

  一請求她回來,把媽咪情形告訴她,也告訴她關于我的為難處。”

  “如果她肯皺著眉,推得一乾二凈。“我的身分不便多問。”

  “聽說媽咪去見陳律師改遺囑。”

  “最好只管自己分內事。”

  “改遺囑與我們無關?”明柔不以為然。

  “媽咪要怎么做,我們管不了。”

  “你沒陪她去嗎?說不定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沈可欣,也不知道她怎么迷惑你媽咪。”

  “怎樣這樣說?”以戰不悅。“公司原就有一半是屬于以哲的。”

  “沈可欣又不是以哲。”

  以戰吸一口氣,把不滿壓下去。  “再一次請求你,別管別人的事。”

  明柔盯著他看了半晌。

  “怎么你連講話的語氣都不同了?再一次請求,需要‘請求’嗎?”

  “我是認真的。”他說:“我們家族原本就人丁單薄,不要搞事。”

  “誰在搞事?沈可欣玩失蹤才是搞事,你別弄錯。”

  “我管不到沈可欣的事,頂多她只能算弟婦。我們不同——”

  “沒有不同。”

  “我覺得現在你對我完全不像自己人,連一次應酬也沒陪過我。”明柔說。

  “我說過,三年之內我不應酬。”以戰說。

  “我答應三年之內不舉行婚禮,可沒說過要守三年活寡。”她提高聲音。

  他眼中掠過一抹奇怪的神色。

  “你講話也不再像從前。”他說。

  “是你逼出來的。”她冷哼。“有時候你對我就像對陌生人。”

  “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以哲替你去紐約等于替你死!須不須要內疚一輩子?”

  “他是我同胞兄弟。”

  “我是你未婚妻,替你生了兒子的未婚妻。”明柔尖銳的。

  “你也該替我想想——”

  “我的忍耐已到了最大的限度。”吩明柔提出警告。“你應該替我想想。”

  一我以為你能體諒。對你——我已盡了最大的能力。”

  “所謂最大的能力是甚么?買一幢房子,工人、司機、護士把我們母子倆養在里面,不冷不熱不痛不癢的,有空就來探一下,否則不聞不問。這算甚么?”

  “目前我只能做到這樣。”他說:“我發過誓,三年之內——我只能這樣。”

  “你要明白,以戰,我要嫁的是你的人,不是一幢房子、最好的物質享受,人,你難道還不明白?”

  “是我對不起你。”他矛盾而痛苦。“我可以給你其他的補償。”“你的補償已大多太多,你甚至要把沈可欣的職位給我。”明柔不肯放松。“但是,我也要求精神上,我是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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