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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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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宁二话不说,跟着她跑出房间。 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她主导,他跟从,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地。很奇怪,从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极主观这次——或有天意。 他们坐的士找到的士司机在电话中说的那个地址,狭小的弄堂,残旧的房子。的士司机在门外等他们,立刻把他们引进。 见到林德才,他们说甚么也不敢相信烂醉如泥,昏睡在床上的是香港那位衣冠十分整齐干净的名厨。 “在哪裹找到他?”少宁皱眉。 “一间二级酒店的酒吧。”的士司机摇头。“那裹的人说他是酒店房客,已喝酒十二小时。” “他以前嗜洒?” “以前不是,到香港后则不知,”的士司机又说:“他们说他又哭又喃喃自言,大家不知道他在说甚么,因为他并不闹事,洒吧的人一直让他留在那儿。我见到他时,他已昏睡在桌上,我抬他回来的,”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内疚。”梵尔说得好特别。“他必然知道很多内情。” “现在怎么办?”的士司机问。 “你可否收留他一夜?明朝我们再来,”少宁说:“好好看着他,别让他离开。” 他付了两千块钱给的士司机,算是他一天辛苦奔波的代价。这一夜大家都睡不宁,半夜醒来,少宁发现梵尔也正睁大眼睛。 “晚上不肯睡,你真有预感有人会来?”他问。 “不知是不是预感,我知道有事发生。” “你怎知阿才内疚和知内情?” “猜的。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回上海,他对我们的态度,他醉酒,都不是他平日的生活,必然是我们出现刺激了他。” “是你的出现刺激了他。” “也许,”她轻轻透了口气。“明天我们可能就知道一切,或者——不是我们想像的?” “阿才并不一定知道一切,而且,你想像中故事是怎样的?” 大清早,他们再次赶到的士司机家里。 司机刚刚起床,在厨房的水槽里嗽口。 “这么早?”他热诚招呼。“阿才没醒。” “我们等。”梵尔说 “吃早点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心?” “不必。”少宁摇摇头。“你看着阿才,别让他跑开,我们去散散步再回来。” 上海的早晨,满街都是赶上班的单车和汽车,骑单车的人之多,大概世界之最,整条街十数人一排排,蔚为奇观。 “公司同事告诉我,这情形就像三十年前的台湾,人们以单车代步。”她说。 “台湾大陆生活情形差三十年?” “大城市可能距离较小,落后的小地方恐怕还不止此数。” 他望着她一阵,跟神很复杂。 “自认识你后,我好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自己也觉得陌生。”他说。 “我觉得该从许荻开始,从他家的旧照相簿上,”她有点无奈的笑。“高绍裘居然是我幻象中的人。” “怎么解释呢?相隔七十年,五分之三个世纪,太玄了。” “时间,空间?”她想一想。“或者有人说过,脑电波的频率相近。” “许荻——现在做甚么?他在这件事中占甚么位置?” “或许只是个引子?”她仰起头来笑。阳光洒在她脸上,闪耀着异样美丽的光辉。 “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结婚。”他冲动的。 “好呀!”她想也不想的回答。“这该是大结局。” “大结局?结婚该是一个开始。”他不同意。 “不不不,”她坚持得很特别。“我们去完成一件应该做却又不曾完成的事。” “你说甚么?”他呆怔一下。 “我说甚么?”她自问。刚才说了甚么?全无印象,只觉茫然。 一辆黑色平治从面前驶过,她无意识的看一眼;“啊——”她惊吓得叫出声,用手指着远去的车。 “看见甚么?”他已见怪不怪。 “我自己——或方淑嫒,不知道,”她深深吸一口气。“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 “只看见她的脸,怎知穿长裙。” 她呆怔一下。“不,我看见她全身。” 他用手拥着她,远望街头,已不见那辆黑色乎治。 “还看见车牌号码。”她说。 “几号?” “上海一七三九。” “会有甚么意义吗?”他自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漫步走回的士司机家。林德才已经被唤醒,半靠着床头斜坐着,他额头上放着冰毛巾,司机喂他一碗有很重姜味的汤。 “才叔。”梵尔友善又亲切。 林德才把视线转向她,突然震动起来。 “大小姐,我——”他彷佛很害怕。 “你认错了人,”少宁很不高兴。“她是任小姐,不是方淑媛。” “啊——”他揉揉眼睛,脸上还是惨白一片。“对不起,对不起二少爷。” “我——”他脸上又加上一层青色。“我休假——我回来看看,我——” 自知说的话连自己也骗不了,颓然住口。 “有甚么事不妨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她柔声说:“我们也在追寻一些往事。” 林德才抬头看她,要证实她言语的真伪。 “我们不会害你,”少宁沉不住气。“几十年前的事,你担心甚么?” “担心?不不——”他有点害怕。“那时我只是个孩子,我甚么都不知道——” “那么关谁的事?”梵尔问。 林德才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你能记得起一些事。”少宁说:“你能支持得住吗?” “去——甚么地方?”他畏缩的问。 汽车驶紧上次来过的那栋外商办公室大楼,梵尔的脸色有点改变,改变细微,少宁却看到了。这地方有点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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